到宿舍楼下,许沉舟:“你上去吧,我去演播厅看看师弟他们。”
已至午夜,许沉舟没半分困倦,依旧神采奕奕。
周礼盯了她两秒,忽然道:“你睡不着吗?”
许沉舟自然地回答:“对啊,我好紧张的。”
宿舍没人,李蓦央也不在。
周礼开灯,摸索着去浴室洗澡,她身体疲惫,精神反倒亢奋,温热的水打湿头发,周遭湿漉漉的憋闷环境一如她低落的心情。
大概是穿越而来的第一次,周礼问自己:我是在为什么而活着呢?
她只是想活着,可除了系统给的任务还没有其余的活着的目标。
可笑的是,就这样一个没有目标的人,却接二连三遇到怪事,被人盯上。
她有预感自己踩在什么阴谋的漩涡中。但可悲的是,她看不清自己所处的环境,也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周礼呵出一口气。
赛迦给她的药还没用完,她机械性敷药、内服,上床。
床罩落下来,她陷入半梦半醒的境况。
在周礼的家乡,人们叫这种情况“鬼压床”,而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则被解释为“睡眠瘫痪”。
瘫痪所见未必真实,也未必虚假,共同之处是醒不过来,连手指都动不了一动。
但周礼觉得,她可能是在梦中。
床板突然变得又冷又硬,鼻腔里满是鲜血腥气,她感觉不到四肢,只有胸膛有已经破碎的冷意源源不断地传来。
她眼前一片模糊。
耳边传来嘈杂声,熟悉的铁器划过地面,与人争勇斗狠的剑修在笔试之后,若还有余力站起,剑尖就是像这样在地面上划嚓。
“周礼!”声若洪钟的长者音量穿越大殿:“你敢盗取天憾水泽白龙玉璧!伤水泽护殿道人,毁水泽镇守龙钟!你有什么好说的?”
“呵。”身边传来轻轻的嘲意。
她这才意识到,长者所唤周礼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人。
声线已有些嘶哑,身边提剑之人扬声:“堂堂执律堂长老颠倒黑白,我没什么好说的。”
周围众皆哗然。
有焦躁者迫不及待大吼:“尊上还不快把这厮拖入地阎司处以极刑,我天憾水泽之人岂容她如此侮辱!……”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扯着闭嘴:“白龙玉璧现在她身上,天地自生困龙宝物,除非大乘期道人来强行剥离,我们任何人都耐她不得!”
“周礼”冷笑一声:“天憾水泽,水之干涸,天也憾也。名字起得不错。”
“你!”天憾水泽众人窃窃私语,都是怒斥她造下口业必将堕入阿鼻之类的话。
长者叹息:“周礼,你修炼近十载筑基,五年元婴,五年化神,已是天地造化厚积薄发之势,再修炼下去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又为什么一定要走歪门邪道,去做偷盗伤人之事呢?”
她似是想抗辩什么,但终究沉默,瞭视一周,方才缓缓地、掷地有声地道:“你们明明都知道……天憾水泽苛待民众,蓄养蝗虫,导致灾祸连年。至于玉璧……各位都心知肚明为何我能成功拿走,此举是偷是盗,自有定论。但天憾水泽护殿道人释佑崆,作为蓄养蝗虫首害,以百万民众痛哭为乐。人皇寓不裁断、君子盟不裁断、执律堂不裁断,今我受天憾水泽民众所托,特来裁断!”
剑尖从地上执起。
“第一个,释佑崆。”千年陨铁所铸神剑发出铮鸣声,荡涤污糟血沫,周礼忽而看清了执剑人的脸。
她比过去的自己年长十余岁,许是修炼缘故,没有多少岁月风霜。
然而此刻她眼中愤恨,神色决绝,全然不似当年的当年的她。
周礼附身的人四肢全无,胸口伤势被一层法器薄膜护住,堪堪保住性命。
此刻他目眦欲裂,爆发出生前最后一声悲鸣——
!
共感时剑穿过胸口的痛苦是实打实的。
周礼满头是汗,腾地睁开眼睛。
正对上刚撩开帘子的李蓦央的目光。
她也被吓了一跳:“你队友在门外碰到我,找你有事,我才叫你的,但你……你怎么回事?”
“没事,”周礼坐起来,“我做噩梦了。”
“哦,”李蓦央帮她系好帘子,“那你要出去吗?”
“要,我去洗把脸。”周礼的胸口仍有剧烈的幻痛,好像刚才被杀死的人是自己一样。
她撩起洗手池中的水,打湿面颊、洗掉汗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愣神。
她搞错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和过去的自己挥别,但事实并非如此。
世界以巨大的荒谬清洁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过去仍在继续,即使她已经到了遥远的未来,也不可能完全脱离。
镜子中的周礼与执剑人相比,眉眼温柔许多,眼瞳中更多的是迷茫。
同名同姓,完全相似的面孔。
她们的存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礼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