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溪山一言难尽地翻了几页,有些牙酸。他看着目光灼灼的两个小姑娘,艰难开口:“我总觉得这种书,绝大部分都是杜撰的吧。就比如这里......”
他翻到一页,皱着眉头读出了声:“就说这沈明庭和离又遇上心上人这里,他说自己和心上人早已互通心意多年,还是自己先表的白,他哪里有什么......心上人——算了,这个点就先不谈。就说这一页,写他的对话是不是太多了一点?他是那么......健谈的人吗?”
还真不是徐溪山睁眼瞎说,而是这本书里面,就拿一页纸的篇幅来说,光是写沈明庭说的话,就写了足足半篇,还有这郎情妾意的一段段描写到底是谁幻想出来的?徐溪山光是想象一下书里面描写的沈明庭含羞带怯的模样,都觉得太可怕了,简直就是要夭寿!
这简直就是野史!恐怕这作者写之前,根本就对主人公进行过背调!
姐姐有些恼了,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嘛!我就觉得这本书里的都是真的!”
妹妹也点点头:“对啊对啊,你难道不知道吗?沈公子是真的和易小姐和离了,当时这个事情闹得好大呢!”
徐溪山眉头一皱,随即反应过来:说起来,这个“易小姐”,其实不就是自己吗?
一想到这里,徐溪山仿佛看到了此刻并不存在于他眼前的那封和离书。
“你们两个!又在背后说别人八卦!今天先生布置的书抄了吗!”六娘子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从屋内穿透墙壁来到屋外,两个小姑娘瞬间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哎,反正,这本书我觉得就是真的,作者在后面还写说这是沈明庭亲口口述的呢。”姐姐还是有些不服气道。
说罢,一只手就把她耳朵揪起来了,六娘子道:“还说还说,沈大少爷的舌根你也嚼!你看看你有没有一点姐姐的样子!”
“哎哟,娘你别拉了,我马上去写!”姐姐“啪”一下把六娘子的手打掉,随即和妹妹一溜烟地跑进屋内去了。
在亲娘眼皮子底下,那本在徐溪山眼中谣言满天飞的书她们不敢带进去,就那么被扔在地上,徐溪山弯腰拾起,六娘子就在他耳边,不好意思地道:“真是见笑了,两姐妹跟猴一样,一点没有女孩子家家的样子。”
徐溪山笑了一下:“没事,女孩子这样也很好。”
六娘子说:“哎,其实如果她俩有天突然给我特别安静,那肯定是要出大事了,这种匪头子,一安静,那就是在心里头想坏点子,要捅个大篓子!说起来,徐公子你可别信那俩丫头,她俩每天就爱胡说八道,特别爱讨论这种年轻小公子的八卦,每天谈得废寝忘食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兴趣。”
徐溪山迟疑了一下,说:“说起来,刚刚她们俩说的是真的啊?就是沈家大少爷和离这件事儿。”
六娘子神秘兮兮看他一眼,道:“诶,你别看这书看起来很是胡言乱语,但它有些篇章啊,特别是涉及到这种高门深户的内容,据可靠消息啊,有些内容还真是有点东西。”
说罢,她就兴高采烈地从徐溪山手里拿过书给他翻了起来,像是在找哪些是真的。
徐溪山:......
突然知道了那两个小女孩的性格应该是遗传谁了。
“不过徐公子,沈少爷当时这事儿闹得那么出名,你都不知道吗?”六娘子问他。
“我......一直在家乡,消息闭塞,不太了解这些。”徐溪山答。
“那怪不得了。诶,我给你说啊,当时他和易家小姐联姻那个事情出得突然,结果后面一年没到,和离得也突然。这叫什么,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强扭的瓜不甜啊!”六娘子感慨道,“要我说,婚姻里面,男女方还是要互相包容,才能长久嘛。”
徐溪山不置可否,他应该怎么给六娘子说,其实那个“易小姐”,就坐在她面前。
“我最开始也不信,毕竟稍微了解一点沈少爷的,都会觉得很不符合他的气质呀!他说他早已和意中人心意相通,虽然没明写是成婚前还是成婚后,但这样一来,岂不是那易小姐只是被迫插在他和他心上人中间的一个可怜人!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沈少爷那么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做得出来!”六娘子唏嘘道。
“但是后面我一想啊,以他们沈家的势力,这种离谱至极的书还能被印出来,流传得这么广,说不定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现在世上多少都因为这个故事都对沈少爷有些偏见,背后嚼他舌根呢。”
徐溪山从六娘子开口后,就一直沉默。说到这里,和离他是信了,但是心上人?意有所属?他总觉得听起来十分荒谬。
明明......徐溪山垂下眼睫,敛去眸子里的神色。
明明沈明庭,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但是世事变迁,接近一千个日夜如流水般逝去,人心本就变化莫测,对方如今在怎么想,还是会和当初一样,还是早已大相径庭,他又如何能知?
况且他方才还听见“早已心意相通”,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沈明庭便是真的就忘了他吗?
忘了曾经对自己说出过的喜欢?
不对,徐溪山立马否认了,沈明庭根本从未说出口过,因为那个词语在即将破口而出的时候,被自己亲口打断,死在了沈明庭肚子里。
徐溪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接道:“应该不会吧。”
不管是会还是不会,徐溪山心想,自己不是在决定来建康之前,就做好所有事情已经物是人非的准备了吗?他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所以不会有任何的措手不及。
徐溪山静静地看着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滴,空山新雨后,空气中一股莫名又潮湿的味道,明明是曾闻过无数次的味道,但此刻,这样清新的感觉却让他心头有些焦躁。
六娘子默默观察他一阵,看出他似乎对别人的八卦兴致不太高,于是便及时止住了这个话头,又问道:“说起来这位沈公子,倒也是位奇人。”
徐溪山心不在焉地接话:“怎么说?”
六娘子奇道:“他年纪轻轻,就有了好多白发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