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父母早亡,苏运思是他的二叔。”
看这架势,陛下结亲的传言如此厉害,原来是这位二叔拼着不要族中姑娘的声誉自己传出来的,想要以此无中生有。步生莲的手搭在刀柄上,一下一下点着,“监察司不是监察百官吗,这种酒囊饭袋怎么没处置了?”
跟着步生莲来此的钉子是留守京城的,闻言表情有些丰富,一时梗住,把苏氏的发家史和败家史简略跟步生莲介绍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可能就是因为太饭桶了,反而没什么能把他父子拿下的罪事,就此逃过一劫。”
少爷不说话了,少爷也觉得离谱至极。
“其他人照例抓起来,那个阮良不用抓了。”
“少爷,这是为什么?”
“一群京城王孙贵族家的公子,打着结交的名义宴请一位初出茅庐的探花郎,这是打算让探花郎去做这个出头鸟。”
“什么出头鸟?”
“你家主子偏宠武将,你家少爷蒙蔽帝心的出头鸟。”说完步生莲转头就走。
“少爷,你去哪里?”
步生莲咬牙切齿,“爬床去!”
步生莲在京郊空地跑了几圈马,空地太小,跑也跑不痛快,反而心里更憋屈了。步生莲抬头看着冰冷的月光,兀自出了神。
当年濯清尘不过按下朝臣反对先帝建酒池的折子,民间便评说他纵容皇帝荒诞误国,那么他一次次出兵,濯清尘无有不应,昨日能是皇帝仁厚龙恩浩荡,今日就能是偏宠武将闭目塞听,再加上他们一路相伴的情谊,朝臣与百姓又该如何评说濯清尘呢,如今是偏宠武将,是被他蒙蔽帝心,之后呢?当传言一传再传,又会把濯清尘污化成什么样子?
步生莲操纵着马转向,往皇宫去了。
步生莲一路摸黑翻进了皇宫。没被别人发现,倒是和正在渎职喝酒的十七撞了一个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你走屋顶做什么?”
“看看十一教的功夫手生了没。”
“生了吗?”
“我走了一路,没有一个钉子发现。”
十七打了一个酒嗝,随后笑呵呵地把酒袋往身后藏。没被一个钉子发现的意思就是,如果这人不是步生莲而是刺客,此时已经和十七交上手了,若真是这个级别的刺客,往往一击必中,而这时,十七正在渎职喝酒。十七有所分神的话,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少爷是没手生,他可是要惨了。
“莲少爷,打个商量,我回去就自罚二十大板,把钉子的日常训练加三倍。”
“我快要走了……哪怕如今有钉子在,京城一直不安全,他身边也一直不安全。我能托付的人不多,我不在的时候,他的安危就全托付你了。”
“你……”
你今天吃错药了?变着法地阴阳人?还挺不习惯小十一这样的语气的……十七乱七八糟混着酒气的话刚刚在脑子滚了一遍,抬眼看去时却发现这一贯没个正形的少爷此时表情郑重极了,连自诩“天生浪子”的不羁人士十七也在他的这幅模样下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
“好。”
话刚说出口,他刚刚严肃起来的脑子里,翻滚的酒液又撞出了一个想法:这货当年藏拙连十三都骗过去了,此时不会是故意在这里跟他演戏,等答应之后再嘲笑他渎职吧?
他再度疑惑地看向步生莲,步生莲竟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甚至还朝他抱了个拳,随后下了屋顶,往陛下寝宫去了,不走门,特意绕到无人的后窗,钻进去的。
这人……在北疆吃沙子吃转性了?
十七看着步生莲的身影,抬手摸了摸刚落到他肩膀的鹦鹉,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想找鹦鹉要个答案:“只是……小十一这背影,看上去怎么有些……失意呢?”
北狄贵族们围坐一圈,看着那份擅自把北狄归入大昭地盘,比之谈判书更像挑衅书的条约,谁都没有说话。小狼王爱跑动,怕影响大人们谈话,自进入此处乌力罕便把小狼王抱在怀里,不让他随意乱跑。小狼王无所事事,只好睡觉为敬。
谈和是濯妟成为圣子之前独裁决定的。就在贵族们以为濯妟不打算再和大昭继续打了,打算偏安一隅做个北狄王的时候,他又突然给自己颁发了“圣子”的圣旨。这就让贵族们很摸不着头脑了,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在座各位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一件事,原先在濯妟与贵族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波涛汹涌已经悄然挪到了贵族与贵族之间——濯妟让开了北狄王位,那么在座的贵族们就都有机会了。
贵族们对濯妟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也更复杂,又拉拢又试探,还带着点防范。一方面,濯妟从执枪人变成了枪,谁都想要这把枪为他所用,另一方面,又害怕这把枪哪一日又突然发疯,反过头来先给自己一枪。
“大昭这条约实在嚣张,不知将军是何打算?”
……尤其是对“奉上濯妟头颅”有何看法?
濯妟抽出腰间匕首放在桌上,“随时恭候。”
说话试探的人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哑口无言,讪笑两声后,“将军说笑,北狄安危还系于将军之手,除了将军,何人能挡得住南边那把长刀?”
房间中又陷入了沉默。
乌力罕许是手麻了,将怀里枕着他胳膊睡觉的的小狼王调了个头。小狼王在他怀里哼唧了两声,含着自己的手指又睡熟了。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到小狼王身上。如今他们与王位之间,只剩下这个一只手就能推下去的小狼王了。顺着抱着小狼王的手往上看去,乌力罕正低着头看着小狼王,还时不时哄两句,悉心程度仿佛他才是这孩子的父亲……贵族们对小狼王的暗杀全被这个人挡下来了。
既然在北狄杀不死,不如让他离开北狄?
“大昭无非就是想要看到北狄投降的诚意,我们不如请小狼王前往大昭,代北狄求和,诸位看如何?”
乌力罕立刻抬头,反对道:“路途遥远,小狼王年幼,恐怕受不了奔波之苦。”
贵族心中暗喜:这话岂不是正好!
“小狼王乃是我北狄最尊贵的天子,必然要派最贴心的人照料。乌力罕既然服侍过老狼王,又与小狼王朝夕相处,不如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