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衣大人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挪到了酒楼大门前。
午后的阳光刺眼,站一会儿就往出冒汗,行人都步履匆匆。
丫鬟奇怪地白他一眼,接着给自家小姐撑伞。送货的抬着垒在一块的食盒,径直从他旁边跑过。
也有没抬头的人险些撞上这门口杵着的人柱,低低地骂起来。
张彪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梗着脖子发出了一声怒吼:“啊!”
这声音搅乱了闷热、烦躁、匆忙的午后,引来众人侧目。
第一声喊出来之后,脸面似乎也不算得什么。张彪再接再厉,故作悲痛地嘶哑着嗓子道:“娘,我来给你讨公道了!”
“聚宝阁虐待我娘,如今还在病床上苦苦煎熬……”
话音未落,就冲上来一队官兵,穿着衙门的制服,戴着乌帽拿着棍剑,将人团团围住。
一旁看热闹的头还没伸出去,就只能望着那个圆圈干着急了。张彪大气不敢出,只听得那领头的大声道:“尔等冤屈我已知晓,现请移步府衙一叙!”
不等张彪反应过来,就被架起双手,赶鸭子上架般,挟持着走出了好一段。
没见过这样恨不得直接把人扛过去的赶路架势,这真是要请去府衙伸冤吗?
怕不是想关起门来用私刑?
还没出这条长街,却听见后边马蹄声哒哒响起,传来一声嘹亮叫喊:“且慢!”
这队人反而拔腿就走,起起落落间张彪肩胛骨都被颠得生疼,感觉骨头几近散架。
疾走之际,他的双脚在其中艰难找空落下,却仍被两旁的人踩得结结实实,痛得面目有一瞬的扭曲。
局势越发扑朔迷离,为了改变被动的局面,张彪废了老鼻子劲儿把头扭回去,终于看清了情况。
后边又是另一队的官兵,骑在公家马上奋起直追,马鞭挥得呼呼作响,横冲直撞地过来了。
他真是搞不明白在干什么了。
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蹄子,没几分钟马儿便从旁边超过去,再一个转身,险险勒停在众人面前。
再调转方向之时,才发觉后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骑马的利落下到地面,带着一众差役走到面前,冷笑一声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陈捕吗?”
“好好的圆石镇不待,怎么来依水镇撒野了?”
陈捕快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依着林捕快的意思,难道只因为不是自己的地界就要一个为民做事的捕快袖手旁观吗?”
林捕快摆摆手,“我不同你耍嘴皮子。这人是我的地盘上的,我有权带走。”
背后手下往前站了一步,气氛越发焦灼,陈捕快面色阴沉毫不让步,“先到先得,这笔入账得算我头上。”
两人剑拔弩张地交涉之时,小胆在后边背着手溜达过来,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满意点头。
看看这活力,多是一番欣欣向荣的好景象!
他早就听说了新镇将走马上任之后的窘境。大捞特捞之下,底下的官府库银都亏空了,一级压一级下来,催魂似地要钱要绩。
乡镇府衙无计可施,不得已只好满大街地捉冤大头。
偷鸡摸狗颇不光彩,是愧对列祖列宗,让父母面上无光,妥妥的不尊长辈。
孩童淘气顽皮,招猫逗狗常被训斥,亦是不遵教诲、不敬不孝的反面典型。
通奸爬墙更是有违伦常,忤逆尊长,顺理成章归到不守孝道的门类。
捕快们无所不用其极的训诫搜寻一开始颇有效用,把萝卜当人参凑数了一部分。
那点微薄的松懈和喜悦还来不及膨胀,便被冰冷的事实冻得不见踪影。
在辖区前后左右狠抓过一通之后,还是不够。要求山一样压在肩膀上,最后便成了兵法竞速,不管什么条文规章四处流窜抢人。
今日的张彪正正好撞到枪口上,成了两镇完成任务的香饽饽了。不过无论到谁手上,聚宝阁都免不了一顿好罚,最初的目的也达到了。
敢往他的卖场塞人,就该想到有被算计回来的一天。
卖场中的四个卧底还在勤勤恳恳干活。不愧是经过多年培养的精英,展现了极高的牛马素养,一个时辰就把数百个木牌组装完毕,用棉布垫着妥善放在一旁。
一个个休息了半个时辰,吃了酒楼送过来的餐食,又接着挨个放置这些木牌子。
小匠十分重视,专程让人搬了一张椅子坐着,在一旁侍女撑伞扇风的惬意之中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