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老师需要一个线索。他杀掉了那个火山头和小花，只好再找。

所以他就开口了。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对着一个认识不过几小时的“陌生人”喊出那个名，竟然如此地轻松和容易。他也没想到，那个一来就引起了他的警惕的“同位体”，竟然也会瞬间收手，顺遂他的要求。

所有人都停了手，看向那个悬在半空的白发的身影，只是那向来炫目而素洁的白色上竟然沾着颜色诡异的血迹；而那人的两手，甚至还提着一个残颅和一截断肢，诡异的液体从半空滴下……他们的五条悟微微喘息，眼中带着未褪的狂热杀意，就那样凝视着那个陌生的夏油杰。片刻后，才缓过神来一般，向学生们的注视投去一个一如往常的笑脸。

与心中惊疑又或惊异的学生不同，这样的五条悟已经足以让夏油老师在心里做出判断：

那是一场发泄。一次杀戮。毫无体面。

他看着那位五条老师扔下手里的垃圾向他走来，接过了已然被他打昏并束缚住的敌人，心里居然无端感到一丝安慰。

——看来这位同位体，也没有我之前看到的、与悟那样不同。

薨星宫里死了很多人，没有尸体，连确认人数都尤其困难，遑论他们的身份。而这甚至不是现在咒术界首要的任务，或者说，五条悟的首要任务。

“2018年10月26日

薨星宫事变，天元大人失踪，“结界”性质改变。主犯是曾有记录的异变出智慧的特级咒灵，共三，全歼；从犯捕获诅咒师一位，待审。薨星宫内部可能存在隐患，真相交由窗进行审查。另附薨星宫结界出入记录一份。”

这份由新田监督交给上层的事件报告，显然有着不少与事实有所出入之处，但已经没有人有心思和胆量细查了。

因为对于各位咒术师来说，现在有着远比找犯人更重要的事情——处理那些因为结界被破坏而如雨后春笋一般萌发的新生咒灵，挽回岌岌可危的咒术界威信和社会秩序。而五条悟，是现在咒术界必不可少的那个转轴。

五条老师坐在快递仓库的架子上，转了转手里捡到的的签字笔。仓库的天花板已然开了个大洞，内里陈设宛如风暴过境混乱不堪。而这都是他刚刚的工作目标——一个准特级咒灵的杰作。而现在也是他26号事发以来得到的第一个闲暇。

现在是31日凌晨五点。在过去的四天里，虽然烂橘子们对他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故作风度强装威严的样子也不失为一道美景，但是五条老师的疲惫已经远胜进入高专教学以来数年应对高层的疲惫之和——直接施压让那些恶心的东西“无视”那个五条女士和夏油先生的难度与保下一个忧太相比，大概是生化危机硬核难度和观光难度的差别。

然而只是应付烂橘子还不足以让五条老师牺牲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去费神认真思考。

真正的问题，还是天元结界。

从新田明那里拿到了唯一的、真正的薨星宫结界出入咒力记录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让她抹去了其中“夏油杰”的存在。

这条记录太危险了。对方明知杀死天元会有高手赶来——更直接点，五条悟会赶来——也依旧这么做了，留下这样明目张胆的痕迹，那么那个寄居蟹让杰暴露意图已经很明显。

或者对方就是要给他五条悟找不痛快。事实上五条老师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如果让烂橘子知道是“夏油杰杀了天元”，那么高层借题发挥的未来，五条悟不用动脑都想得到。他太熟悉那些恶心的东西了。

而暴露“夏油杰”的存在未必意味着咒灵操术对那个小偷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五条老师转着那只随手拿起的签字笔，刚刚在咒灵身上的一通发泄让他现在能顺利地冷静分析某些东西：

虽然让那个小偷跑了，但是从对方的行动里依然能找到线索。对方并非摧毁结界，而是修改结界，必然有所图谋。

事实上，天元结界消失之后，通过平衡结界内部的咒力量来镇伏四岛现世十恶的方法就失效了——宿傩就是首要大患。不过我让那个夏油杰跟在悠仁身边，反而可以让这个问题……哈，不说直接解决，大概也完全不用担心了。

所以………

还是那个寄居蟹对结界所做的改造更为棘手，它完全改变了人们习惯的咒灵的生态……现在就连两所高专的学生都已经派出去加班了啊，以咒术师的人数总量，完全不可能支持这样工作量，更何况还有呈现膨胀态势的咒灵等级……现在的高强度加班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罢了。

“嘀嘀”

突兀的短信提示音把五条老师拉回了现实。

风裹挟着灰尘穿过残破的仓库。

男人终于扔下了那支签字笔，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好消息。

—————

“夏油，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我加快了计划的推进速度，就是这样。怎么？结界环境变化，难道不是对你的宿傩大人更有利吗？”

白发的巫女被讽刺刺痛，她的神色狰狞了一瞬，却又很快归于平静。“你说的没错，我的目的只有宿傩大人，但我想现在失去和我谈条件资格的人应该是你，羂索。”

“但是我已经给出了我的诚意不是吗？打破结界的平衡，整整十根宿傩之指，和一个让受肉有着天然孵化环境的混乱之地。”

“我们都知道那个威胁依旧在。”

那个夏油的皮囊冷下脸：“那就把他交给你的宿傩大人，里梅。”

“……”

巫女的眼神很冷。

“合作愉快。现在，是我要仰仗你的宿傩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