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难以控制这种感觉。
别像个疯子一样,雷伯恩,别变成真正的疯子……
“呼,呼嗬……咳咳,呼哧……为、为什么血呼啦擦就是暴力?为什么……肠子和皮摊在墙上、地上就是变态?为什么大面积的血会让人受创?为什么露出内脏就、就叫凄惨?它和光鲜、年轻的皮囊本质上不是一体两面吗?”图拉莫直勾勾盯着雷伯恩红得不正常的眼睛,“形形色色的憎恶、甜爱和欲望,从你身上流过,你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吗?还是、还是你也有感觉,只是碍于人前,无法张这个口呢?”
雷伯恩撂开这团烂肉,踉踉跄跄地扒住墙。
他需要干呕。
这个念头像扎进静脉的针头一样刺进他的脑海。
前面是刑具,后面是火光,手心是鲜血,脚下是酒液,他开始感到恶心,不止是生理意义上的。
图拉莫像条蛆虫一样蠕动着,放声大笑。
“我……我没有灵魂,感受不到生者的任何渴望。”雷伯恩闭了下眼,没什么感情地歃血一笑,弯腰,摸到了之前的铁锤,“换句话说,我不是客人,不是仆人,也不算东道主……我只是一个谋杀者。”
他敢凝视魔鬼,毕竟他也是。
掐算下日子,今天是月圆之夜,不巧,有人该上路了。
“愿亡灵安息——”
铁锤又一次高高举起,这时,一只手穿透火海,温柔而不失力度地握住了雷伯恩的手腕,图拉莫浑身一僵,插空要逃,双面血刀分别插穿了他的腹部和肩胛,冷沦靳接下那只铁制的大家伙,哄道:“乖,松手,我来。”
“啊,你来了。”雷伯恩声调没什么起伏,拂开他的手,说,“冷沦靳,我杀人的样子不太好看,要想保留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把眼闭上。”
冷沦靳垂下眼,目光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雷伯恩的身体。
嗯,跟那条蛆相比,情况要好得多。
不过,参照物也仅限于不是人的东西。
头发乱了,衣服破了,肩胛上有枪伤,锁骨和下颌在流血,还有很多数也数不过来的烧伤,脸上也有……
冷沦靳慢条斯理地摘了半掌手套,用外套盖住了雷伯恩褴褛的衣衫。
图拉莫:“真是奸夫淫夫啊。”
“他骂你。”
“听见了,也骂你了,一会儿剁了他。”冷沦靳说,“听话,避开这儿,我来处理。”
冷沦靳私以为他没有放出任何不悦的讯号,语气也算平静,但雷伯恩还是看懂了,望着他出了会儿神,终于松动了,让他顺过了锤头,退到了几米开外。
大火已熄,封闭的地下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味儿,现场的刀锯斧凿上布满了清晰的指纹,冷沦靳的肉眼几乎能在任何地方提取到血液和精斑,受害者的皮肤被精心剥离,如同世界地图一般铺展在墙面上,每张皮上都用鲜血涂满了一句话,“播放电视机”。
金属门最里面,冷沦靳隐约看到了一棵移植的橡胶树,两米来高,有人用两条崭新的绳索在最粗的横枝上装了一架秋千,做工非常漂亮,让人眼前一亮,毕竟上面别出心裁地扎满了森然的钢钉。
冷沦靳意味不明地甩着手套:“你跟个疯狗一样,简直撕裂了我对人类堕落的认知。”说完,他又想了想,“不对,狗又没做错什么,你算什么?算……”
血刀拔肉而出,图拉莫清楚地听见它划过肌腱和骨骼的声音,然后是“砰砰砰砰”——
图拉莫喊不出来,舌根泛起苦杏仁的味道,冷沦靳踩着他的头往碎木屑上碾。
操,他的四肢……
冷沦靳:“算我赏你的。”
冷沦靳一脚踹断了图拉莫几根肋骨,把人拖到电击椅上,绑了个死结,捏住断臂处的肌肉群,拿起操作台上一把手术刀,像一个修剪草坪的园丁,认认真真剔除起多余的枝叶,由于没有职业证,手法很是生疏,平均每剔两三下,电击椅就会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冷沦靳听不耐烦了,觉得太打扰工作,手术刀一转、一滑,像用勺子转着圈儿挖最中央的西瓜榔一样,捅进了图拉莫肚子里,肠子像码开的麻将,滑溜溜地从剖开的大嘴里流出去,冷沦靳冷漠地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挡图拉莫,轻声对黑暗里的人说:“宝宝,你先上去。”
雷伯恩不动,也不答。
冷沦靳刚要起身,椅子上的鱼肉发出了喑哑的声音:“不值得啊冷沦靳……”
吱哇乱叫的旧电视被关了,强光灯下,诡谲的光源将图拉莫的脸包在厚重的阴影之下,他蓬乱的头发上沾满了血痂,眼球充血,说话时的嗓音像沙子在磨钢板:“你不了解雷伯恩,雷伯恩却了解你,你们是不对等的关系。你一个普通人,白手起家干到今天这一步,行事稳健,有个性、有韧劲,胆识过人、头脑缜密,相貌在人堆里也是无往而不利,对女人魅力四射,对爱好小众的男人也足够吸睛,干嘛对一只骗术高明、画人画虎的吸血鬼情根深种?他控制你的心术,让你为他做了不少事,你怎么甘愿的?看中了他的皮囊吗?这太亏了。我承认颜色好过他的不多,但凭你的条件,稍次的二等货还是不少的吧?”
冷沦靳:“我真想给你一片润喉糖。”
说着,他在一个铁盆里添上水,用架子支起来,填上各种泛黄的日记本,烧起了火,不时去找找有没有幸存的酒,往火里一浇,专心致志地看着火苗像一个活物般欢快地跳动。
几分钟后,水开了。
冷沦靳不紧不慢地从一堆又挂又摆的工具里挑出件中意的,是一块拳头大的烙铁。
“我天生是个思想不深刻的人,不大关心未来、命运之类的问题,也觉得过度思考每一件事的意义是无用的,”冷沦靳拿起一铁盆沸水,把烙铁扔进火堆,目光如有实质地瞄过图拉莫下身,撒手泼了上去,在一连串野兽般的吼叫声里,挑起黑红的铁块摁了下去。
青烟大起。
“我前半截的人生经历乏善可陈,难为你搜肠刮肚为我加冕,索性我还有下半辈子可以弥补。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