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念出声:“尘御古刹。”
顺着这道目光,他看见那道黑烟又汇聚成人形,在古刹门口踉跄地走了几步。蛇妖像是感受到了这道目光般一样,缓缓扭头,对上宋霁璟的眼睛,然后猛地抖了抖。
宋霁璟问道:“怎么不进去?”
蛇妖看着宋霁璟朝着自己走近,吓得蛇尾也藏不住了,手心冷汗直出:“……我吹吹风,天气挺不错的。”
宋看他一眼:“是吗?”
随后伸手,五指微张,顿在半空。蛇妖看不清他这是何意,趁着宋霁璟未能注意到自己,便蜷着身子越爬越远。
——轰隆隆!
球状猩红异光在塔尖展露,而后似血脉偾张般迅速射出猩红丝线,条条交错,星罗棋布,包围整座尘御古刹,最终结成一道结界。
趴在地上的蛇妖目瞪口呆,看了看结界,又看了看引出古刹结界的宋霁璟。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蛇妖脸上:“明明是因为解烛在此设下结界,所以你才不敢轻易进去。”话音又起:“如果我没猜错,这结界,大概是修炼时为抵御外界侵扰所设的吧?”
宋霁璟一愣:“解烛在古刹内修炼?”而后语气恍然一转,“怪不得,你们都是趁着主子不在偷溜下山的,要是被他得知你们被我打了个屁滚尿流,指不定要怎样责罚你们呢。”
此刻的蛇妖,紧捂着嘴摇着头,缓缓用尾巴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休得胡说!”
话音刚落,宋霁璟猛地向后撤步,出剑。
天地间缓缓变了颜色,冽风呼啸而过,四周茂盛的树杈上挂满了细长的冰凌,在冽风中飘飘欲坠。脚下忽然出现一道冰路,那冰路向着古刹门口延伸,如利刃般直抵阵法中央,阵法墙壁与剑刃相击,发出刺耳锐鸣。
凛时剑围绕着整座古刹飞了几圈,而那正坐古刹中央、身披猩红道袍的一人,已然睁眼,凝视着在古刹上空久久盘旋的凛时剑。
宋霁璟负手而立,眉眼微挑,仰视着呼啸在半空中的凛时剑,伸手将凛时剑召唤回鞘,握剑在手,飞至古刹上空,凝视着——
“解烛。”
端坐古刹中央的那人闻声抬眼,看着头顶这位年轻的仙者:“古刹已经很久没有人光临了。”
这人不断呢喃,目光飘忽不定:“很久很久,大概有千年?”他笑容更盛 ,狠狠咬住牙:“不对,千年前我已经被你们的天尊亲手抽出了脊骨,镇压于此……”
解烛忽然大笑起来,胸膛向前趴去几乎要贴紧地面,深色刀疤自低伏的肩头向下伸展,在宽阔的后背横贯了脖颈,最后隐在深色道袍中。他一头乌发散乱地盖在头上,让宋霁璟看不清解烛的面容,却觉得那道目光有些异样,他皱了一下鼻子,开口:“坐着招待客人,好没礼貌。”
解烛顿时抬头,杂乱的头发顺动作落下。这次宋霁璟真正看清了那张脸,一双血红的眼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整张脸的皮肉几乎掉了个大半,露出了骨白的颧骨。直奔上空后宋霁璟忽觉周身猛地一震,向四周望去,竟是整座石塔都在震颤,解烛还在向上,向着宋霁璟冲去!
登时,玄色缚魔阵迸发玄色烈火,如水波般层层涡旋,高长的火舌迅速卷住解烛的小腿,似铁链般在碰触到解烛的那一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离宋霁璟不足五步处,解烛身形一滞——他愣了半刻,瞬间被缚魔阵拉回了地面。
宋霁璟执剑,将剑鞘甩了出去,剑鞘围绕解烛绕了一圈,击中心窝,这时的解烛睁开了眼,握住剑鞘,丟了回去,而就在这瞬间,凛时剑已然飞至他的身后,正对腰窝,猛地一刺!
解烛短笑一声,直愣愣地朝着宋霁璟看去,就在剑尖刺入腰窝的一瞬间,解烛人形一晃,骨肉瞬时被抽空,人皮似一张毛皮般下落,而内里化作一缕黑烟,自七窍喷涌而出,瞬时四散!
宋霁璟瞬时追了下去,追着那道黑烟穿过阴暗狭塞的甬道,那道黑烟忽然就在眼前消失,他现在已然全身进入石塔,再无可退之路。
他恍然发现石塔内部并非像外面看到的那样窄小,穿过古刹甬道而进入的石塔,似铺张开来的画卷,无边无际。宋霁璟心疑,见那黑烟消散,他用剑缓缓挑开层层素白帷幕,那道黑烟又忽然在眼前闪现,宋霁璟一愣,站在原地,缓缓环视了一圈,他感到一阵窒息。
只见昏暗的塔内,身边已然是影影绰绰,细瘦的鬼影密密麻麻挤满了塔楼,如浪潮般正步步紧逼自己。
腰间清风铃忽然震颤起来,宋霁璟向下一瞥,手向腰间探去,将那铃铛取下,吊在二指之间,垂眼看去。
银铃在空中震颤不安,在某个鬼影靠近时震颤得更甚。他瞳眸一紧,将清风铃举到身前:“这是……”
鬼影层层散去,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力推着他向前走去,他站稳了步子,似掌灯一般,他循着清风铃,向前看去。
蛇尾人身,皓齿清眸。
乌黑发亮的蛇尾环住了裸露的脚腕,墨绿的衣衫披在身上,若隐若现的露出胸膛说光洁的蛇鳞,这般姿态,竟比女人还艳过三分。那淡得像月色的瞳仁,细看却是蛇妖的竖眸。他半坐半倚在乌木茶桌边,桌前香炉升起缓缓的青烟,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宋霁璟脸上,令宋霁璟打了个寒颤。
他唇角带笑,指间盘玩着盛了半盏苦酒的青瓷酒盅,宋霁璟猛地一愣,也顾不得指间清风铃嗡鸣不断,此刻他心中了然,这才是解烛真身。
此刻他站于这个年长自己好几千岁的老妖精面前,不知说些什么。倒是老妖精为了体恤小辈,先开口了。
解烛:“你,往前走些。”
宋霁璟闻言,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老妖精解烛,不作声,此刻他心跳如雷涌一般,他不了解这个魔王,只是听闻了那四海皆知的辛辣手段,便知道这魔王并不见得只会些魔王会做的事情,毕竟能让天帝动用真身镇压的人,并不仅仅是操纵了眼前之人的生杀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