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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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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有空可来柳城找我,我可随时为你热一壶酒。

骅南严肃地端着信纸未动,半天后微微一笑,他心中明了,裴岩所提供的消息与他这几日派人四处搜查出的消息相吻合,多件事情串起来也恰恰能够与陈晏成被害一事相吻。如今拨云见雾,只缺信中提到的那名“手足不能割”之人。

骅南想了想,随后立刻起身前往赵潜洺等人被押处。

江北巡捕司。

狱内被打扫过了,骅南走到赵潜洺面前的时候,地面只铺着草席,赵潜洺带着银色发冠,面色红润,盘腿端坐草席中央,正在闭目养神。

狱卒为骅南搬来椅子,骅南盯着赵潜洺,随手一甩衣袍坐进椅子里。

而赵潜洺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骅南双臂抱于胸前,“今日……”目光缓缓上移,移至对面墙壁高出狭窄的窗口,那里有灿烂的、温暖的,从苍穹倾泻而下的阳光,“日光不错,对吧?”

“日光好到你都有兴致梳妆打扮了。”

赵潜洺闭着眼:“我已是强弓之末,总要让自己走得体面些,对得起受之体肤的父母,对得起天地。”

骅南点头以表赞同,片刻后开口问道:“我今日来,只为告知你一事。”

骅南想了想信中的那句话,想着谎骗一番。他语气淡淡的,眉头上挑:“你留的后手,已被我的人抓到了。”

他本以为这句话足以让赵潜洺动容,可谁知那人只是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回答:“抓到便抓到了,抓到就让他同我和俞启兄一同坐在这里,接受你的审讯。”

骅南自知这人不好骗,老奸巨猾,便换了一个方向发问:“如今江山之主是个什么尿性我想你比我清楚的多,赵老先生告老,你踩着他的脚印步入朝廷,表面上看着不情不愿,想要继续行商天下,实则窃喜极了吧?”

赵潜洺笑出了声:“年轻人,你说话我倒是有些听不真切了。”

“究竟是听不真切,”骅南眯了眯眼,声音陡然提高,像是要撕裂二人之间隔阂着的铁栅栏,直直冲碎赵潜洺,“还是你的计划叫我说中了啊!?”

“你以为你的计划能为你留下一条后路?你毒杀陈晏成,不过是想为你的逃跑争取一些时间,让你那远在京城里的兄弟知道你的动向,好叫他为你下一步清除障碍做好保障。不过我劝你最好认清楚那明堂之上到底坐着谁!皇城之外能够威胁到你的人尽数被你杀害,可到了皇城内,你觉得皇帝一定留能你半条性命?”骅南靠回椅内,“你也是个商人,最懂利益至上,你不过是先帝重用的忠臣之子,明殊帝可不敢用啊,你在明殊帝这里不过是个——”

话语被一道声音打断,那声音从幽暗的走廊那头传来,高昂而温润悠悠,但话语却冷冽地掉一地冰碴子。

“狗、儿、子。”

骅南猛地向走廊那头看去,可谁知一身白衣的宋霁璟就这样从百里之外的岱州来到了北江城中。

骅南一惊,站起身将椅子让给宋霁璟。

暗淡光影划过宋霁璟白皙的侧脸,那眼神肃穆,目似寒星,落在骅南身上已有许久了。此刻骅南忽然想起岱州屋后那万亩梨花林了,宋霁璟温润如玉但不乏冷冽气质,叫他看了一眼便想起万那在月光下开得正烈的白梨花。

其实来的不止一人,跟在宋霁璟身后的,还有贺殊途。

赵潜洺听见这简短的刻薄话,猛然睁眼,此刻已然是怒发冲冠,暴怒之时,宋霁璟已然站定于赵潜洺面前,此刻那人血灌瞳仁青筋暴起,赵潜洺欲冲上前掐住宋霁璟的脖子,还没等巡捕司狱卒摁住,便已被贺殊途踹断了右腿,踉跄几下后便跌倒在原地。

宋霁璟知道自己抓住了对方最看重的东西,便乘胜追击:“尊严,利益,忠义,这都是你最看重的东西。生而为人,尊严为首;作为商人,利益至上;作为赵潜洺,忠义是江湖行走的第一准则。”

赵潜洺额头冒着冷汗,他抱着那条疼痛不止的短腿向后退去,退至背靠着墙,止不住的吸气:“忠肝……贯日月,浩气抉云霓……”

“所以,为了尊严与忠义,发妻也可以当做棋子,年少结识的知己也可以因行踪败露而舍弃。白骨塔,就是为了让亡妻为你铺下一条行走于阴阳交界的路,对吗?”

宋霁璟语气淡淡,似是谈笑一般,笑意一点点加深,他伸出手,灵剑便呈在了他的手心,他示意狱卒打开牢门,自己走了进去,贺殊途见状蹙眉,本想制止,却被一旁的骅南拉住了。贺殊途回头,看着骅南对着他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踩在草席上,也像是踩在脆雪中一般。乱了阵脚的赵潜洺怔怔地看着宋霁璟向自己款款走来,而自己背抵南墙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冰冷锐利的剑锋直指自己。

“路已铺好,为何不走?”宋霁璟沉声。

赵潜洺张了张嘴,恐惧使他不断干呕,但他仍反常地笑着:“我早就猜到……你们不是常人,更不是……受命于京。”

“你的猜测不错,”宋霁璟动作未变,盯着他沉默片刻后开口,“方才的问题,不如让我来替你答,你听,我答的是否偏颇了些。”

“白骨塔以亡妻脊骨为基,为的是以对发妻的愧疚冲刷你心里的罪恶,自王筱岚再次之被你以利益之名杀害的时候,白骨塔就埋不住她了,白骨塔也早就不是你妄想用来蒙蔽良心的象牙塔了,而是作茧自缚,将它变成了逐渐蚕食你心魂的魔鬼。”

宋霁璟咬牙:“这根本就不是爱。”

赵潜洺咬牙切齿地盯着宋霁璟,笑容却越来越盛,摁在地上的手一点点紧抓身下的草席,直到草茎将手心扎住血,笑容已经扭曲到变样。

宋霁璟无视他的动作,只是缓缓将那剑锋更靠近赵潜洺了些。

“铸建白骨塔之人为京城散修,且常伴帝王左右。赵成怀告老,大公子远游,你在逃亡,现在参与朝堂之事的应是你家三公子赵成珏吧。”

“兄弟应如手足不能割,自他步入朝堂的那一刻便不再只是能够决定家族使命,而是能够你的前路,决定你的生死,他对那昏君阳奉阴违,又与你内外联手共助王氏死而复生,使得你的事业东山再起,这一切都是出于兄弟之间血浓于水的的亲情与忠义。”

“你查出来了就能怎样,赵成珏已将我遭受陈家迫害一事上禀朝廷,不出几日,我便被宣告无罪,接着马上就会有人送我回京,”赵潜洺“哼哼”一笑,“你们现在抓我,到时候你们可跑不了!早点告诉家里人,等着收尸吧。”

宋霁璟收剑,向后一扔,牢外的骅南一惊,伸手稳稳接住灵剑低头。

良久,宋霁璟蹲下身,与之平视。

赵潜洺平移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霁璟一点点敛起笑容。

赵潜洺呼吸一窒,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像是知道接下来即将会发生什么似的,在长久的寂静中苦笑着摇了摇头,悲悯自己。

宋霁璟:“昨日晨,赵成珏已被暗赐鸠酒毒害。”

那紧抓着身下草席的手猛地松开了,血淋淋的手心不停地颤抖:“你怎能……你怎能杀他!?”

“非也,”宋霁璟挑眉,“杀他者,是你以一直忠义报效的明殊帝。”

此话一出,任凭赵潜洺暴跳如雷咬牙切齿也好还是心如止水心如死灰了也好,总之那双正黑眸正在一点点失去原有的神气,渐渐冷了。

宋霁璟掏出短刃,对着刀刃细细端详了一番:“你失去了这两方,你便失去了你所谓的尊严。如今赵成珏已死,按照明殊的计划,你觉得现在禁军的马跑到哪了?”

宋霁璟看着他,冰冷的刀锋一点点贴紧他的脸颊。

“如此上述,你可还听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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