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月只好蹲下身将侄儿抱起。
“姑姑今天可不可以不走了?”他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问出声。
魏舒月笑了,正要答腔,就给母亲抢了先。
“晚些你姑姑还要回宫去,闲暇了再来陪你玩儿。”说着从女儿怀了一把抢走孙儿,转而塞到了乳母怀里,叮嘱乳母把孙儿带下去。
“你跟我来。”
魏夫人神情严肃地示意女儿跟她走。
魏舒月只好跟在母亲身后。
一直到了东院才停下,魏夫人攥紧女儿的腕子,满眼忧色,低声询问道:“你跟为娘说说,是太子殿下要纳妾还是?”
另一个原因她无需明言,一开始女儿就不愿嫁入东宫,为了家族才不得不认命,难不成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放不下旧情?
魏舒月眸色黯然,垂眸摇头。
“那时被困白登山,殿下为了叫我安心离开,答应放我自由。”她悠悠回答。
说到这儿,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子感伤。
魏夫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窥见女儿眼底的落寞,她暗笑这个傻丫头明明是动了心而不自知。
一声喟叹将压抑着的担忧一并宣泄了去,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陛下赐婚,岂是儿戏?”
闻言,魏舒月怔怔望着母亲。
“人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那样危险的情形下,太子殿下还想着阿月,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魏夫人谆谆善诱。
魏舒月不愿承认,低声反驳道:“才不是那样。”
魏夫人也不急,从讨厌一个人再到喜欢一个人总要有一个漫长的过程,她要留给女儿消化的时间。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谈及顾书言,魏舒月从母亲口中得知她与御史中丞次子定了亲,想到李赫曾经说过的浑话,如今表姐亲事已经有了着落,人也不在长安,任李赫手眼通天也不能再以表姐来威胁她,她也安下心来。
很快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爹爹呢?”
她疑惑地询问母亲。
魏夫人无奈苦笑,“你爹爹忙于军务,我们就不等他了。”
一家人入了席,安安静静地用晚膳。
饭后,魏舒月和母亲、嫂嫂在花园散步消食,一边听着魏子牧一本正经地摇头背诗。
“回夫人,太子殿下来请小姐回宫,车驾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了。”
听到丫鬟回禀,三人皆有些错愕。
“知道了。”魏夫人看了女儿一眼,笑容多了一丝促狭。
魏舒月心中忐忑,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李驰。
“走罢。”
她牵着女儿,带着儿媳一起往前院走去。
到了府门外,恰好见到太子李驰从车辇走下来,凛冽的寒风吹得他紫色蟒袍和孔雀羽线织云纹斗篷轻轻摇曳,身姿巍然不动,就这么从容淡定地平视众人,眉眼温和,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
“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他语调一如既往的平和。
温热的视线落在魏舒月身上,她只低垂眼眸,对他视而不见。
李驰缓步走过去,将紫铜錾刻手炉塞到她手里。
魏舒月诧异地抬眸看他,他淡然浅笑,牵了她手要她站在自己身侧。
“孤这就带阿月回宫了。”
说罢,拥着魏舒月转身离开。
车厢里暖如春日,他随手将斗篷脱了,魏舒月目光望向他的那一刻,双眼瞪直,慌忙抢过斗篷覆盖住他脖颈上遍布的红痕。
对上他不明所以的眼神,魏舒月玉面绯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殿下今日就是这样…”无遮无拦地顶着颈上红痕见属官的?奈何她羞于启齿。
眸光一抬,又见他唇上有创伤,心里一紧,莫非这也是她咬的?
“阿月想说什么?”李驰环住她纤腰,将她抱至腿上。
两个人骤然靠得那样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个稳若泰山,一个却是慌乱无措。
保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魏舒月几乎没法思考,她本能地想要挣脱下来,对上李驰悠然浅笑的乌眸,又恐他以为自己胆怯。
故稳住心神,双手抵在他胸膛,佯装平静地问道:“殿下还会给我和离书吗?”
李驰理所应当地回答:“孤与阿月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孤理应负起责任。”
闻言,她眸光轻颤,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昨夜也是殿下算计我的?”
李驰本想否认,转念想到他今日让人查到的真相,既是母后所为,身为人子他推卸不了责任,故而点头承认了。
魏舒月心凉了半截,本欲质问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脑海里忽而灵光一闪,直觉不对劲。
“你昨夜明明就否认了…”
她相信李驰的为人,若真是他做的,那样的情形下,他不屑于否认。
前后不搭,这分明就是有隐情。
“你在骗我,为什么?”
她受伤的眼神让李驰心疼不已,环住她腰身的手紧了紧。
“你若心中有气,只管对孤发泄。”话说到底,终究是他克制不住,做错的是他,他无法替自己辩驳。
魏舒月轻哂自嘲,“让我猜猜,能让殿下甘心认下此事的人会是谁?”
她不是傻子,有本事把手伸到东宫里来的除了皇后还有谁?
“是母后?”
“是孤的错。”他坦然自承。
“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魏舒月心里有气,皇后明明就不喜欢她,一直都巴不得废了她的太子妃之位,再给太子寻个合她心意的儿媳,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又何苦来害她?
眼前,李驰又是一副护母心切的样子,她愈加觉得这对母子可恶至极,鼻子一酸,胸腔里积攒的一股恶气难消,化作眼泪一滴一滴自眼中滑落。
李驰伸出手想要帮她拭泪,她偏脸躲了开去。
见她执意要一个答案,李驰只好回了声:“是。”
魏舒月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即便不是李驰算计了她,可事情总归是他做的,下药害她与趁人之危又有什么分别?
车厢里静默良久。
“殿下明明可以不碰我的。”她轻声控诉。
“孤…情难自禁。”
魏舒月硬生生被他的坦诚与无赖给气笑了,扬手就朝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用力之大,震得她手心发麻,她依旧不解恨,忿忿然瞪着他,眼里写满了挑衅。
李驰不以为忤,反而握住她手,掌心的温度紧紧包裹住她,像鼓励孩童的语气夸道:“阿月打得好。”
她心里的那股气登时就泄了,神色萎顿,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责也毫无意义,可她又不想轻易揭过。
“阿月留在孤身边,与孤做对真正的夫妻可好?”
“不好。”她想也不想。
“那要如何才好?”他虚心求教。
魏舒月此时已然不想理他,挣扎着想从他腿上下来,他却环抱住她往车厢壁一挪,将她抵在角落。
她微微挑眉,诧异地瞪着他?
那眼神分明在问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清醒的她“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