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的声音成为重复的嗡鸣,在他耳边盘旋往复。
艾伦的瞳孔慢慢缩小,变回圆形,脖颈扭正,毫无预兆地双膝一软,歪倒在阿诺德的怀里。
“艾伦,放松,放松……”阿诺德轻轻拍着艾伦的背脊,顺着他背部收拢着蝶翅的紧绷肌肉从上向下一节一节地拍打,突然感觉自己腹部涌出潮湿的液体,低头只看见一片鲜红沾在穿过他腹部的手上。
后知后觉的涌上大脑的疼痛中阿诺德把艾伦紧紧地抱在怀里,脸埋在艾伦的颈窝里。
雌虫身上混着血腥味的淡淡草木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阿诺德轻轻道:“……醒过来吧,艾伦。”
“别被情绪淹没。”他的声音在艾伦耳边响起,声音里渗透出隐忍的痛意,他的瞳孔在剧痛中有些涣散。
艾伦收回手,那双手上的爪钩一点点回缩,重新变成了粉润光滑的指甲。
他看着阿诺德腹部的血洞,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尤兰达冲上来,尾尖闪过一丝莹绿的微光,钻入阿诺德的伤口。
那道狰狞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肉蠕动着长在一起,只留下破损的衣料纤维昭示着之前他身上曾经出现过一道贯穿腹部的伤痕。
而伊露森看着尤兰达的尾钩,橘金色的眼睛黯淡下来。
是雄虫啊……
他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视线从尤兰达身上移开,落到还被包裹在精神力屏障里对外界一无所知的芭芭拉身上。
他抱住那颗精神力屏障裹成的球,一滴滚烫的泪“啪嗒”一声跌落到保护屏障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而屏障里皮肤微黑的幼崽轻轻伸出手,似乎要去触摸跌碎在屏障外的泪滴。
那滴泪让芭芭拉的眼睛睁大了些,眼里映出伊露森蓄满了泪的橘金色的眼睛。
“……阿诺德殿下,我讨厌雄虫。”艾伦站在昏迷了一地的雄虫中间,盯着阿诺德的眼睛一字一句冰冷道,“您本来就知道尤兰达是雄虫,并且默许他以亚雌身份欺骗其他军雌。”
那点曾经的悸动被尤兰达的雄虫身份泼了一瓢冷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分辨那些感情究竟是什么,就只剩下一地的灰烬。
“我一直告诉您尤兰达是可信任的虫。”阿诺德轻轻道,没有反驳艾伦的话,“他的雌父是您母亲的旧部,他从小跟着雌父生活,接受雌父的思想熏陶。”
“难道就因为他是雄虫,所以您就要恨他吗?”
“……我不恨他。”艾伦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阿诺德看见他轻蔑地一掀嘴唇,“我恨您。”
“我明明告诉过您,我不希望您有任何可能威胁到我安全的隐瞒。”艾伦和阿诺德贴得很近,近到能看清阿诺德脸上的绒毛,看清他睫毛的细颤,看清他虹膜里的纹路,“您没有做到。”
阿诺德的喉咙里堵上了一块淤泥,艾伦的气息吐在他脸上,滑过耳廓,几乎产生出一种艾伦在亲吻他一般的旖旎的幻觉。
可艾伦字字如刀,划开这份虚假的温存,露出真实的,混杂着肮脏念想的欺骗:“我明白您作为皇子所需要承担的责任,您有您的主张,并不会时时刻刻记住我的要求。可是您要记住。”
他踮起脚,轻轻环住阿诺德的脖子,那双蓝眼睛里出现蛇一般的竖瞳,眼尾和唇角都覆盖上漆黑的坚硬鳞片,声音带着些微沙哑:“记住今天我给予你的伤害。虽然我相对于您来说地位卑下,可我也能让您痛苦。这是我给您的警告。”
“所以我们仍然是盟友,对吗?”阿诺德打断了艾伦的话,眼里浮现出的惶恐不安不似作假,他眼角有泪光闪烁,更映得他右眼眼尾的红色泪痣漂亮生动。
“当然。”艾伦轻柔地笑道,嘴唇轻轻沾上阿诺德的耳廓,“我们仍然需要彼此。”
他们各自的力量都太微弱了。艾伦想,他必须接受为了雌虫权利奋斗的虫有着自己的私心。
没有私心的虫从不存在。
可艾伦把这些思绪全都吞下肚子,若无其事地拉开了和阿诺德之间的距离,似乎之前那个暧昧的轻吻从不存在一般。
阿诺德听见他的声音,那声音里裹挟着严冬腊月的风雪,冻得虫浑身一激灵,分明没有带着任何激烈的情绪,却让他的心一下子如坠深渊。
“但是殿下,不是每一只雌虫都会甘心做您手中的棋子的。别把您最初的善意变成其他虫眼中的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