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他从神座上站了起来,纵身一跃,飞落在她身边,夺过她纤长的白手腕,把她拽到与他脸贴脸的距离。
这么近的注视着太阳神金色的眼瞳,即便是骗子之神的谎言也逃不过阿波罗的审判。
“证明你的话,”他说,“如果你真的是厄洛斯不惜用金箭也要让我爱上的女人,那就证明给我看!”
达芙涅被他眼里的狠辣震撼住。她可不敢忘记,阿波罗现在不爱她!更不允许她戏耍神明!
达芙涅强忍着手腕被捏住的痛楚:“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你可以去找厄洛斯对峙。”
阿波罗却越攥越紧,直到达芙涅那洁白的手腕变得通红。
“如果你和他串通好了口供,我质问他又有什么意义?也许是你在洗脱嫌疑?”
阿波罗愤怒已极。
宙斯与勒托做了一阵子甜蜜恩爱的情侣。可他的爱瞬息万变,宙斯迷上新欢,转眼就将勒托母子忘在脑后。愤怒的赫拉疯狂地追杀她们,宙斯也能默许这一切。所有的情变,阿波罗尽数看在眼里,他替自己的母亲不公,也对宙斯的薄情失望透顶。
所以呢,爱情究竟算什么?
阿波罗听到别人吹嘘“爱情的力量”如何神奇时,他随口讥讽了一句,甚至都没有提厄洛斯的大名,居然被他记恨到现在,想出这么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他。
为了一个女人,用神遣这种畸形的手段毁灭一个国家,还抱着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自尽了?
厄洛斯当他是什么?
想把看不起爱情的光明神变成奥林匹斯的笑话吗?
更可笑的是,这么卑鄙的计划里居然冒出两位女主角,厄洛斯这个疯子,为了报复他简直疯了。
她被他拽疼了,极致美丽的面容变得有些许扭曲。
微微颤动的睫毛挂满了泪珠,泪水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不肯落下。
她够美。也确实够勇敢,敢当面说出这些话来,想必是不怕他盛怒之下的行为。也有可能像她所说的一样,为了保护家人所以不会害怕。
他现在的心态很复杂,复杂到他想去做一些奇怪的事。
他看着达芙涅,旋即,又把目光转向了卡姗。
卡姗也美。她的美是金色的,她真诚善良,有着阿波罗看中的能力,如果说她才是厄洛斯精心安排的契合太阳神审美的女人,或许更能说得通。
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卡姗,他更愿意亲吻达芙涅。
一股奇怪的力量从他心底里的某个角落炸开了,因为它到来的方式太过奇怪,也让阿波罗明白为什么所有中了爱神金箭的神都显得毫无防备,或者说,防备了也没用。
中箭的方式是从他的心发出,逐渐向外蔓延全身,这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
与其说是中箭,倒不如说是中毒。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中箭时,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停滞了。
厄洛斯展开的羽翼在半空中扇动不开,他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非常非常缓慢,时间仿佛被放慢了一万倍。厄洛斯优雅地收起翼展,像只白鸟降落在地面上,而后略带顽劣地笑起来。
“不愧是太阳神阿波罗殿下!居然能在中箭的瞬间对我进行反击,把我拽进你的意识海里。要知道连冥王哈迪斯也无力抵抗分毫。”
达芙涅和卡姗都静静伫立在那里,她们是凡人,看不见也听不见。
在这片属于神的意识海里,只有阿波罗和厄洛斯能够对话。
阿波罗放缓了时间,也是放缓金箭侵蚀他的心脏,令他发狂的速度。在他彻底变成爱情疯子之前,必须做点什么阻止厄洛斯这个真正的疯子!
“厄洛斯,如果你需要我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歉,我可以立刻向你忏悔并保证永不再犯;如果你需要供奉之物,那么我保证从今往后你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你就是单纯地想报复我出出气,我可以任你打骂绝不还手。只要你......”
“只要我什么?”
厄洛斯尝试走过来,却被无形的锁链控制住手脚,他不爽极了:“只要我放弃好不容易控制住你的机会,放弃从今往后让你对我俯首称臣的恭敬,放弃看到高贵自矜的阿波罗像所有蠢男人一样亲吻女人的名场面?”
“厄洛斯!”阿波罗忍无可忍,“适可而止吧。即便我对女人着迷也不见得会像你想象般失控,我有最基本的自制力。”
“那太好了,我的专长就是打破自制力。”
话已至此,算是谈崩了。
阿波罗生气到极点,他反而笑了:“你对爱情就这么自信吗?”
“当然。”
不然你也不会低下你那高昂的头颅,哀求我放过你,厄洛斯颇为得意地想。
“你比我相信中更愚蠢!厄洛斯!”
厄洛斯并未被激怒,反而无所谓地抖掉翅膀上松动的白色羽毛:“你只是在无能狂怒罢了。事实上,除了咒骂你什么也做不了。”
阿波罗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索性也跟他翻脸了。
“动动你的大脑想一想,如果爱情真的存在,你的母亲为什么会背弃丈夫,和别的男人生下了你!宙斯又为什么会背叛赫拉,和我的母亲生下了我!”
“原来你是指这个?”
对于这个问题,身为爱神的厄洛斯自然比他看的透彻,深知爱情不仅有美好,也有不堪。爱情是复杂而多面的,一次也没有奔赴过爱情的阿波罗,不可能有足够的经验理解爱情的酸涩甜蜜。
简而言之,厄洛斯跟他说了也是白说。
他抛下一句:“你只需要知道,人们相爱的那一刻一定是真实的。而爱情就像食物,如果保存不当是会过期的。”
阿波罗应当感谢他,他给了他一份永不过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