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赶忙端了杯水示意宋青壁把楚秋池扶起来,自己则缓缓将温水送入楚秋池口中。
在温水都被楚秋池喝完后,又倒了一杯思考怎么给钟未期喂进去。
楚秋池缓过劲,力气也恢复了点,抬手把云山手里的杯子接过低声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给他喂”
等这两人关上房门后,楚秋池动了动身子,给自己灌下一口水,俯身贴近钟未期的唇瓣吻上去,撬开牙关后仔细把温水送到钟未期嘴中。
就这么一口接一口,杯子里的水都喂进去之后楚秋池才停下。
他不记得自己昏迷后的事情,但在迷迷糊糊听见郑大人和云山他们的谈话时却能推测出来一些。
大概就是他和钟未期身体不堪重负先后昏迷,然后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才醒。
楚秋池清了清嗓子压下异样的情绪,把屋外的两个人唤了进来。
“找到钟伯父了吗”
他听到了云山说的话,知道钟寒青现在大概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状态。
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问完,看到云山和宋青壁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的样子,心中也有了数。
“我去帮忙找”
几乎是刚说完,禁锢住楚秋池的手臂就用了力把他牢牢锁在床榻上。
“你怎么去?拖着这幅身子?到时候我爹还没找到,你自己就倒在了城门!”
钟未期似乎是想让自己说话显得严厉点,但因为受伤劳累,开口根本没多少气势,反而听着很虚弱。
楚秋池没想到钟未期突然醒了,回身看过去“你……”
“都听到了”钟未期弯起手肘,又被宋青壁扶了一下才坐起来。
楚秋池还想再说些什么,然后跟着去找人,这时屋门突然被敲响。
房内四个人同时看过去,江泱眼下一片乌青,就连眼珠都有不少红血丝,在看见坐在床榻,糟糕透顶的钟未期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让他怎么说,他哪来的胆量说。
钟未期强撑着身子,重伤后也不眠不休看战报想办法布阵对敌,现在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谁有胆量对着他说出新的噩耗。
江泱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心大到这种程度的人。
他几次三番想张口又做不到,脸色看上去差极了。
钟未期很少见江泱这么犹豫不决的时候,心里那个最不想看见的情况突然占据上风。
在快急火攻心时,他已经泛白的手被楚秋池握住了。
“钟伯父在哪”
楚秋池了解钟未期的性子,他不是能坦然接受至亲离世的人,但也不是一味逃避的人。
钟未期很讨厌逃避,所以哪怕再难受,他也想去见一面。
不管对方是何模样是生是死,都要去见一面。
但他也实在,问不出口。
他需要一个人能帮自己说出来。
云山和宋青壁一手一个,将两位最孱弱的伤员扶起,带到了钟寒青的屋子。
屋子里的黄花梨灵芝如意架子床上躺着一个人,软被盖在上面却毫无起伏,安静得可怕。
钟未期在看见钟寒青不似活人,惨白的脸后,变得异常冷静。
他在其他人或担忧或不忍的眼神中,抽出被宋青壁扶住的手臂,缓缓走过去,蹲在床榻边,握住了钟寒青僵硬的手。
他已经好多年没握过爹的手了。
上一次还是在儿时,足以顶天立地支撑起整个钟家的男人在妻儿面前放下威严,宽大的手掌牵起钟未期尚且白嫩的手。
而再一次牵起时,钟未期才陡然发觉,钟寒青的手已经不像记忆中宽大,生出了许许多多岁月的痕迹。
温暖的体温不再传来,像一块长年累月待在雪地形成的寒冰。
不管怎么样,都捂不热了。
床榻上的人静静躺在那里,钟未期取下软被,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后,沉默的给钟寒青换衣。
钟寒青的身上遍布密密麻麻的伤痕,最深的一道,在心口处。
钟未期甚至能想到当时的情形。
他的手控制不住颤抖,换衣服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还要长,他差点以为自己连这点事情都没勇气做完了。
看着钟寒青换上干净衣服后,钟未期脱力般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试图平复糟糕的心情。
明明被贯穿心口而死的人是钟寒青,或许是父子连心,钟未期觉得自己也从头到尾的体验了一把。
真的很痛,快痛死了。
可钟寒青那时为了不影响自己和楚秋池取主帅的项上人头,硬是忍住疼痛,安安静静的承受。
到后面被无数尸首掩盖,到现在才被带回来。
楚秋池站在窗外,始终陪着屋内的人。
对于现在的钟未期来说,比起无力的安慰,倒真不如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
但楚秋池也实在没办法离开等钟未期。
不管是出于担心钟未期状态还是送送钟寒青的目的,他在外面默默陪着,都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