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而又诡异的童音带着不属于活人的寒意,方弋阳的疯狂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转过头,目光转下,挂在自己大腿上面的赫然是一个穿着雪白蓬蓬裙,皮肤惨白到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的诡娃娃。那双青白交加的小手如同铁钳般死死纠缠着他的大腿骨,远超正常小孩的恐怖巨力几乎可以隔着布料焊出手印。
对上诡娃娃幽幽泛着绿光的空洞眼神,方弋阳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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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的詹人羽,也在被迫接受无良媒体的连环逼问。面对一大圈马赛克脸的咄咄逼人,媚眼勾魂的青年完全一副见惯世面的大明星模样,颇有风度地敷衍那些明显埋了陷阱的采访问题:
“抱歉,签了节目组的保密合同,暂时无可奉告。”
他现在连自己的便宜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保不准这群记者的提问里埋了什么坑,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个借口避而不答,而且态度要诚恳,表情要遗憾,完全让这群不人不诡的怪谈伥鬼找不出漏洞。毕竟他不是不说,只是迫于保密合同没法说,至于到底有没有这项合同,你们诡媒体去追节目组问啊,别来缠着他!
果不其然,记者复读机般的逼问得到的只有詹人羽的万金油回答“无可奉告”,你来我往几回后,哪怕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直播间仍旧从记者青筋跳动的额角读出了一丝恼羞成怒。
“詹人羽,不会又拉到诡异的仇恨值了吧?”
“没事,没事,游戏开场的诡怪,多是些不经打的小喽啰,不敢对有道具的生存者翻脸的。”
“隔壁直播间的方弋阳对着记者跳脸都没触犯规则,可见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没关系。”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怪谈游戏埋的坑可多了。”
蹲守詹人羽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习惯了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面对危险场面多能保持良好的心态。正当他们热烈讨论着这场完全没有预告的突发游戏,专属于詹人羽的那只诡娃娃也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贴上了他。
扒在后背的身体仿佛被人抽走了骨头,软绵绵的恍若滩涂上的烂泥,却又如同从天而降的千钧巨石,泰山压顶般压弯了青年的背脊,涔涔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更要命的是,从后而来的一双惨白诡手绕过了青年的修长脖颈,就似最粗劣的麻绳在咽喉要害处打了个死结,随时会被勒死的致命威胁让詹人羽的反抗本能瞬间苏醒,条件反射般反手一抓,一只手精准无误擒住了那双夹带了死亡阴影的小手,另一只手也在同一时间握住了反击的武器。
与他面面相对的,是一张颇为熟悉的稚嫩面孔,正是圣灵唱诗班那个歌声足以影响人神志的麻花辫少女。
褪去了故作圣洁的天使衣袍,诡模诡样的小姑娘换了套十分干净利落的装扮——背带牛仔裤,卡通图样的T恤衫,头顶还箍了一个大大的粉色圆点蝴蝶结,活力十足的搭配让她乍看上去就跟现实中被父母娇养的小女生没什么区别。见詹人羽回头看她,小女孩仿佛刚要恶作剧的时候被逮到,咧开嘴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尽管诡异天生无血无肉的特质把这抹笑衬得格外阴气森森,但是直播间观众还是敏锐捕捉到了诡异女孩表达友好的微妙意图。
詹人羽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他倒是没料到晚宴上被黑袍修女肆意操控的领唱少女,竟是个如此活泼爱玩的脾性,揣摩着想要开口的时候,就听见小姑娘揪着自己的两条长麻花辫,红着脸腼腆道:
“妈妈,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妈妈”这个称呼把詹人羽刚刚酝酿出来的对幼崽专用温柔笑容僵在了半途中。
半晌没等到“妈妈”回应的小女孩诡歪了歪头,扑闪扑闪几乎瞧不见眼白的漆黑眼睛奇怪地望向嘴角抽抽的青年,再次小声呼喊:
“妈妈?”
詹人羽深吸了一口气,从“喜当爹”的心理准备过渡到“喜当妈”,在无限世界见识过无数奇葩事的原高玩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开始尽心尽责哄孩子。
很明显,开局出现认玩家为父母的诡娃娃就是这轮怪谈游戏的关键。毕竟,不管是记者提到的爱子之心,以及游戏主题《尖叫娃综》,都与“小孩”这个元素密不可分。至于这个孩子是真是假,是好是坏,就得等拿到怪谈规则之后才能窥探出一二。
理所当然的,詹人羽决定先与自己这边的诡娃娃搞好关系。这个古怪的小女孩身上蕴含了许多秘密,不仅牵扯到现实世界中的迎神会以及活死人,更是与这轮特殊游戏副本息息相关。
“宝宝,你知道你的爸爸在哪里吗?”
首先试探一下,这个所谓的娃综,到底是一名生存者负责看管一个诡娃娃,还是存在父母两方共同承担责任。如果是后者,那又牵扯到了玩家之间合作的问题,不幸抽到了不靠谱的搭档,说不准就会被拖后腿拖死。
遗憾的是,怪谈游戏永远不会偏向人类方,它总是会想方设法在玩家之间制造矛盾与冲突,寻机瓦解人类反抗怪谈的决心。果不其然,听到“爸爸”这个亲密的词语,小女孩诡森森的脸蛋上再次浮现出孺慕的笑意,仿佛对这位名义上的假父亲充满了孺慕之情:
“爸爸最爱妈妈了,只要妈妈回头看他,他永远都在那里等你。”
诡娃娃惨白的手指越过周遭的记者与摄像,直直地指向远处的黑暗,在那片隐隐绰绰、难以名状的混沌中,一道脏污不堪的影子逐渐显现出它的轮廓。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袭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黑衣,步伐沉稳,不疾不徐,仿佛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修罗,携带着慑人心魂的恐怖压迫感,缓缓降临到了詹人羽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