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镜中诡极力表现出来的“我们之间不清不楚”,“恋人”的态度称得上冷淡至极。
祂颇为敷衍地瞥了眼詹人羽特意举高高的诡镜子,似乎连镜中诡像的模样都没看清,偏执不虞的目光就重新转回祂更加心仪的猎物身上:
“你是我看中的人,有必要自甘堕落跟个丑八怪比吗?太跌份了。”
“……”
詹人羽没料到“恋人”会说得这么狠。
他本意是想利用“恋人”这只诡异的态度来分辩是否需要使用修容霜,结果“恋人”压根正眼不瞧镜像诡,直接把人家贬低到泥泞地去了。
好歹,这玩意也披了自己的一层皮吧?有必要说得这么过分吗?
口舌上对不屑之物的冷酷无情,真是跟那个混蛋一模一样。
曾经他作为契约奴追随“主人”下副本,也有遇到过擅长幻化的画皮诡。
那诡东西偷偷将他绑了藏匿在房间暗格,读取他的记忆后描摹出新鲜的皮囊披在身上。
画皮诡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寻机跑到混蛋面前讨巧卖乖,妄图比他做一条更温顺的狗来换取离开副本的机会。
如果诡物成功迷惑了那人,被留下填补空缺的就会变成他詹人羽。
彼时在密室内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手帕塞住发不出求救的詹人羽不过是个刚刚通关D级副本的半纯新人。
通过透气孔眼睁睁看到顶着他面孔的画皮诡在那家伙面前极尽谄媚之姿,心里的屈辱与忐忑真是七上八下。
既怕那人看不出诡怪的伪装,又担心那混蛋享受美了画皮诡的伺候,真把他这个不算乖顺的契约奴给抛下。
画皮诡柔若无骨地跪伏在男人脚边,想要进一步取悦的时候,一记凶狠无情的脚踢直接将那张铺开后薄如蝉翼的人皮踢出了裂缝。
血淋漓的画皮诡惨叫一声,从詹人羽的假皮中滚了出来,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除了他本人,谁也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摆这种姿态。”
时至今日,男人阴狠的眉眼还是如同无法抹去的刻印铭在他的心口,时不时搅动一些奇怪的情绪。
比起詹人羽的五味陈杂,镜中诡影受到的刺激似乎更大。
“恋人”的狠话几乎将祂全盘否定,汹涌的血泪顷刻间污染了惨白泛青的脸颊,轮廓姣好的面庞在血污的映照下透出不可置信的嫉恨与阴毒。
空荡荡的眼窟窿中聚涌起更多的黑雾,不祥的雾霾扭曲着诡异的五官。
很快与詹人羽骨相别无二致的鼻梁、口舌和耳朵就在黑洞般的漩涡中渐渐偏移了原本的位置。
嘴巴位移到鼻梁上,耳朵悄悄滚落到下巴处。
镜面的另一端,詹人羽眼睁睁观看了“镜像”五官惊悚的变化,心中却没有产生任何不适的感觉。
仿佛这些器官发生变动,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直到他的面部开始出现不正常的蠕动,埋在皮下的血管与神经就如意图强行破茧的蚕蛹,反复拱撞着脆弱的表皮。
糟了!他自己的五官也想跟着异变!
詹人羽猛然惊醒,心知不妙,立刻下狠劲咬破舌尖,用血和痛抑制被污染的意识。
凭借这一瞬的清明,青年迅速回身避开了手中的污染源,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床头柜下的抽屉,翻找出一个圆墩墩的黑色小瓶。
那瓶子外形像个小巧玲珑的酒葫芦,乌黑中渗着点猩红,握在手中微渗凉意,触感犹如光滑黏腻的蛇皮。
向两侧鼓凸的瓶身上看不到半点文字说明。
镜像对本人的侵扰愈发肆无忌惮,詹人羽整个脑袋被污染得像是蒙了层雾,几乎没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他已经顾不得辨认修容霜的真假,强烈的生存本能迫使他直接拉开了瓶口的绑绳,挤出碧青色的软膏涂抹在面部各处。
尤其是五官衔接的关键位置,更是获得了重点照顾。
这修容霜不知用什么材料所制,水晶般剔透的软黏膏体散发出丝丝阴冷的气息。
一触及皮肤就仿佛寒冰冻住了血管,连骨头都在跟着打颤。
偏偏上了药的地方很快又会掀起一阵火辣辣的灼烧痛,好似看不见的伤口正被炙烤得皮开肉绽,詹人羽的脸上不断蒸腾起一片诡火般的蓝烟缭雾。
青年蜷缩着身体,闭目合眼煎熬着近乎烈火焚身的剧痛。
只是凉飕飕的阴气还在源源不断钻着骨头缝,体内外挥之不去的寒意与热源循环相撞,詹人羽很快血色尽褪,唇色发青,泌出大量的虚汗。
纤长的睫毛像是蝴蝶轻颤的翅膀,顺着眉睫的弧度抖落下湿漉漉的水渍。直到一只掌纹碎裂的冰冷大手用不算温柔的力道将所有的湿汗缓缓拭去。
诡异的手游移经过的地方,焚烧的热度与诡气的阴寒似乎也会降低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