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也太没规矩了!”苏更阑小声发火。
院子里的下人们默默面壁思过,一个个装起了睁眼瞎。但院外独腿蹦跶进来的小津就...“苏先生,今晚有你最爱的---”小津丝滑转身,无奈撑着拐杖蹦不快,被主子长腿迈开轻松越过。
苏更阑对此羞愤不已,双手捂脸把脑袋完全埋进了将军颈间,无力地控诉道:“你太过分了。”这声音细小,仔细听起来充满委屈,但落在万尧清耳朵里就变成了撒娇,直勾人浴火丛生:“在我府内,我就是规矩,谁敢置喙半个字?”
“嘁,那我以后不回来住,在外面总不能还任由你定规矩吧?”
“在外面?”
“往后我住在寂声楼,你进了寂声楼的大门那就得守我的规矩!”
“哦?苏东家想给本将军度身定什么有趣儿的规矩?”
苏更阑畅想:“第一条啊,便是你不能随便对本东家动手动脚,否则就把你扔给大树和小树,关你在后厨给他们烧一天炉灶、帮厨。”
“你可别小看酒楼后厨的忙活劲儿,那一天七个时辰折腾下来不比你练兵轻松多少呢。”
“还有么?”万尧清小心地抱着他,十分配合。
大概是畅想的内容让人开心,苏更阑有点忘记害臊,反而不知不觉地圈住了万尧清的脖子。
“这第二条嘛,是你必须夸我做的银耳羹好喝,不论喝多少回都不能腻口,只能夸,不许贬。”这个规矩非常任性,但对于征战时饿过肚子啃过生肉的将军而言,甜丝丝的银耳羹又怎会喝腻呢?
“还有么?”将军纵容他,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宠溺的笑意。
苏更阑一不小心瞥见了他的笑,一下子就晃了心神。
“你...你很高兴吗?”不然怪吓人的。
将军的脸上经常是严肃的表情,五官每一个棱角都暗藏冷意,尤其是森寒的眉眼,普通人光是看一眼都能被吓个半死。
可就是这么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此时此刻却在笑。
抱着苏更阑已经快走到用晚膳的前厅,绕过池塘与影壁,两人都闻到了香喷喷的烟火气息。
“嗯。”万尧清的喉咙低低溢出一声。
“嗯?”
“高兴。”
“你居然会承认。”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从前我一门心思投注在兵法上,对生离死别早就习以为常,伤亡人数在我眼中不过是数字,因为父亲和叔伯们都说,只有铁血无情方能成事。”万尧清说:“无情,意味着失去喜怒哀乐,摒除儿女私情,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外露自己的真实心意。”
苏更阑怔怔地听着,只觉得这么活会很压抑。
“我第一次暴露心意,便是苏军师替我殒命的那一回。”万尧清说。
苏更阑无言地张了张唇。
“他是个哑巴,无法呼喊求救,不会武功...我无法想象他落入敌军营帐里该有多无助。”万尧清缓缓地停下了脚步,垂眼,认真望着苏更阑的眼睛。
“我知你想利用巫奇朵的诡术重温苏阑的故事,但是,不要那么做。”
被戳中心事,苏更阑呼吸一滞。
他曾在幻境中窥见过年轻将军跪在雪山坟前的狼狈模样,他是那样孤单、狼狈,令人心疼。
“我第二次暴露心意,便是在你面前。”
“在你救我于大火中,在无意间翻阅过你写下的‘海晏河清’时,在寂声楼中你与旗木得觥筹交错后又在灯谜会上暗讽他人模狗样时...在你狐假虎威,把我当成乘凉的大树时......”
苏更阑很想说些什么,“我......”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此时此刻,苏更阑,我很高兴。”万尧清再一次暴露了自己的心意:“如果浴血征战能换来家家户户都过上这般平静的日子,我很高兴。”
“以后多给我立些规矩吧,更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