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内的底下尽是一片乌烟瘴气,司文雎忍住不捏鼻子:“这么臭。”
黑烟瘴气中,他的身影迅速闪过,而后不知奔向何处。
中心处的瘴气更是浓烈,司文雎一双细手拎着柳樊瑀飞至空中,只见他一松手,一溜烟跑了。柳樊瑀迅速往下坠,他冲破空中的黑烟,耳膜中风吹的忽忽声震得头晕目眩,手中捏诀施法,打算找个安稳的地方落下。
四周漂浮着的怨灵闻到了生人的气息,他们魂身一顿,抬头过来直直往柳樊瑀这边看来。
柳樊瑀的身后还有那把剑。小姑娘雪色的皮肤本就苍白,她露出笑容。因为她还是出来了,誏寒溪失算了。
柳樊瑀右手凝法,骨骼咯咯作响,他喘着气默念道:“暄。”法术凝为一道光直劈下下面,借势在地上稳稳落下,脚下的亮光缓缓消散,周身的邪祟也一拥而上。
柳樊瑀躲开怨鬼们一击又一击,尽管死而复生的后劲还在,但这种程度的妖魔他还是可以对付的。他前进几步又要动手,这些鬼魂对生肉很是渴望,一个两个都张开了口扑向柳樊瑀。
柳樊瑀不知道的是这种结界是为了滋养鬼怪的,所以待的越久对他越没利,人类的身体撑不了多久,这也是她下手的好机会。
“把剑拔出来。”孩童血眸一亮,她捏着衣袖于唇边轻笑,声音悠扬,很快消散在柳樊瑀耳边,“誏需要你,也需要这把剑……你知道的,没有我你们什么也干不了。”
“你这么厉害?”柳樊瑀拿出从一名死人身上搜刮来的铁剑,挥手将面前的冤魂砍散。
“誏当年就是靠着我,让整个妖界里的妖怪们俯首称臣的。”孩童声音越来越细小。声音就在柳樊瑀的耳畔回荡,他眼前一顿,模糊一片。
寒剑全身散发出一缕缕白光,顺着背脊缠绕着柳樊瑀的四肢。“听我的,”孩童从剑中显出来,银发在空中飘符,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发号命令,“拔剑……”
四周散布着黏稠恶心的气息,一滩滩白骨化水在柳樊瑀的身边,其中一滩还残留着某人的头盖骨,刚还就凑在他的脚边。
利剑划开空气,刺穿柳樊瑀脚边正在地上阴暗爬行的怨鬼,缠绕在柳樊瑀身上的白烟也顿然消散:“这就是他不用你的原因?”
孩童一怔,她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才道:“方才是……”不对劲,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可他……孩童呼吸一滞,誏寒溪……你带出来的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柳樊瑀瞧着她脸都白了,只得勉强像哄小孩一样的对她说:“我不跟他说。”
孩童没有多说什么,奄奄地重新回到剑中。
柳樊瑀没再管她,朝着结界中心走去。
……
断了一只手,还好。
誏寒溪从空中落下,右臂垂下,左手握着铁剑,他抬头望向御剑于空中的柳柒缘。他已成仙,这药居然是真的,司文雎加了什么?这么多年他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也对,几万年来誏寒溪也就只见过这么一位天才,天妒英才。
所以他必须死。
誏寒溪将这个念想浅浅埋入心中,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挖出来。他活动了活动了复原的右臂,把柳柒缘的筋骨断了,灵识毁了,大概就行了,最麻烦的就是,它。
“轰!”身旁的房屋瞬间倒塌,脚底的土地出现一道道沟壑,柳柒缘的法力来自结界内的生灵,他吸收不了比自己强大的灵物,尽管如此,誏寒溪也不能待太久。
“先把他封起来……”誏寒溪喃喃道。
誏寒溪施法朝柳柒缘攻去,柳柒缘头一回硬生生接住了誏寒溪的一招,骨头从手腕开始震动碎裂,五脏六腑都受不了这种威力,柳柒缘双臂垂下,喉间涌出一口鲜血,他一脚踩在誏寒溪的剑上,接力拉开距离。
誏寒溪稳住身形落在屋顶上,再想往前去,大腿边上已然爬上了一只怨鬼,他单瞥一眼,下一秒四周的怨鬼便皆化成灰消散。柳柒缘在躲,誏寒溪飞身向前,铁剑直逼柳柒缘的喉间。誏寒溪双眸冷冽,指间夹符,剑剑直指要害,柳柒缘双腿被符箓紧紧黏住,下一刻“砰!”地一声,正在逃命的柳柒缘还未反应过来,双膝一软,直直从空中摔下,脖颈被剑直直穿透,誏寒溪两指捏诀漂浮于空中。
他冷眼望着下面的一切。
柳柒缘倒在腐臭的尸山中,喉间涌出黏稠的黑色液体,同时有黑烟窜出,他不断地干咳,似乎对自己的死亡并不感到失望亦或是愤怒,他带着笑,磕磕绊绊的说出来一段话:“我……成了……”
成了什么?
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仙”?
誏寒溪将柳柒缘斩首。黑烟在空中越聚越多,似乎是要把柳柒缘尸体的最后一点养分全部耗光。誏寒溪只是叹了口气,指间凝血悬于空中,血液凝成丝丝细针向那股黑烟袭去,正当他打算结束时,血液穿过黑烟,不见丝毫动静。誏寒溪眼眸微亮,下一秒,浓密的黑烟内回击了同样的丝丝细针般的血液,誏寒溪身形一歪,直往下坠落。
肩膀处鲜血淋漓,疼痛深入骨髓,誏寒溪咬牙,正想着如何施法平稳落下。此刻从地面上窜出一个身影往上跃起,在空中接住誏寒溪,将他紧紧搂入怀中。
柳樊瑀没想过平稳落地的想法,只是远远在那边看到了誏寒溪的身影落下,想了那么一瞬。柳樊瑀眼看就要摔了下来,施法也来不及了,只得将怀中人搂紧。誏寒溪察觉到了柳樊瑀,二人的身体紧贴一起,誏寒溪愣了许久,没想着继续施法。
于是二人漂亮的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柳樊瑀闷哼一声,整个身子蜷缩着,说不出话来,誏寒溪的脑袋被柳樊瑀的手按在心口。誏寒溪连忙坐起身来,只见他满嘴鲜血喷涌而出:“你……咳咳……我……咳咳……”张一次嘴喷一口血。
誏寒溪可以安全落地的。
柳樊瑀也可以安全到达的。
但誏寒溪不单单是肩膀受了伤,五脏六腑也伤了。柳樊瑀刚好的伤,现在脊柱好像有点歪。
柳樊瑀倒吸一口冷气,道:“帮我看看……肋骨。”
誏寒溪口中鲜血不断:“……哪里?”
柳樊瑀看他噗呲喷出一嘴血,满满撒在自己的脸上,最终还是闭了眼:“没事。”
黑烟还未凝聚成形,又有丝丝如针细的血朝二人袭来,誏寒溪眼眸血红,血针在二人身后改变轨迹,刺入地底,就连周围的土壤都开始腐坏。
柳樊瑀看着空中有了半个人形的黑烟,预感不妙:“那是什么?”
“坠神。”誏寒溪将喉间鲜血咽下,“柳柒缘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黑烟逐渐凝聚,柳柒缘的身形逐渐显现,他肤色如常,肢体也尚在,不似妖鉴上说的那样烂泥的身体,模样与地上躺着的断头柳柒缘毫无差别。
“坠神……”柳樊瑀想起果镇的那位坠神,按她的记忆来看,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杀死她的,“怎么解决?”
誏寒溪死死盯着空中的柳柒缘:“能杀死每个坠神的东西都不一样。”
“况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自甘成坠神的……”誏寒溪起身,目光看向那把寒剑,“别让她过来。”指间隔空一点,剑鞘中就已出现淡淡白光的封印。
寒剑略微躁动,里头孩童气愤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传入柳樊瑀的脑内。
“我想出来!”
誏寒溪一把拽住柳樊瑀的衣袖。柳樊瑀正挨着残破的墙壁,灵力绕身不断修复着身体,对于誏寒溪的动作还是诧异。
“别让她出来,”誏寒溪又重复了一句,“死也不要。”
死?
柳樊瑀看着那边邪气冲天的柳柒缘,下意识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然后放手:“嗯。”
誏寒溪脚下的铁剑飘起,转身离去。
“别答应他!”孩童的声音依旧可以从剑内传出。
下一刻,剑鞘上的封印又被加上了一道黑色的印记,语言最能束缚生灵的行动,所以法术大都是要默念咒语,誏寒溪下的是双重的印记。
“你别信他啊!只有我才能帮你们!”
柳樊瑀但听不语,摩挲着剑柄处的纹路,一片又一片的树叶,就跟他腰间的白叶一样,这是誏寒溪的剑,也是他不敢再碰的剑。
“誏在骗人!你听我说……”孩童话语滔滔不绝。
“他说的是,不管自己怎么样都不要放你出去。”柳樊瑀这么说着。
孩童沉默一刹:“坠神很厉害的。”
柳樊瑀起身,手腕上的血液一点点的滴下,他在烟尘中望着不远处正在厮杀的一仙一神:“用不上你。”
“誏做不到的,”孩童眼底洒下一片阴影,银灰色的眼眸显得如湖面一般平静:“坠神自上古诸神时期就出现,南林树的灵息才可将其稍作平息,我是誏用南林树枝造出的剑。不论如何,他最后都得用我的。”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邪器。”柳樊瑀老实道。他又远远瞧见了誏寒溪的肩处负伤,“你知道怎么杀这个坠神?”
“诛魔阵。”孩童说道,“只有这个东西,不管什么都行,一道火烧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