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韩叙这个午饭搭子后,两人每天都会把在食堂盛好的饭菜带去教学楼西侧的小花园里慢慢享用。
因为是午休时间,小花园基本不会有其他人员出入。
今天依旧如此,两人并排坐在花园的回廊下。时值九月,花园里的绿植正长得茂盛,盘在花架上方的藤蔓枝叶给廊下的两人带来了阴凉。
韩叙将打在饭盒里的菜递给温言,又在自己的饭盒里挑了几块肉夹给对方。
“多吃点。”
温言点点头,立时将他夹进来的肉放到嘴里咀嚼了起来。
自从两人一起吃饭,肉那部分就多数进了温言的肚子里。一开始温言也不大好意思,可相处下来她发现韩叙是真的不太吃肉也就欣然接受了。
温言跟韩叙都不是话密的人,很多时候两人只安安静静得坐在一起,就像现在。
韩叙低头吃了口饭,感觉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于是把饭盒放到一边查看起手机上的消息。
他平时会在学校里做些小买卖,因此他的手机号基本是对所有人公开的。
这会儿手机上来了条陌生短信:微信通过我一下,要买东西。
韩叙退出短消息页面打开微信,就看通讯录那一项上的确多了个红色圆圈。他打开通讯录,通过了这个叫作江小鱼的好友申请。
还没等他退出页面,对话框里就发来了消息,好像对方一直在等着他通过一样。
江小鱼:你好韩叙学长,我是高一八班的余梦,终于加上你的微信了。
余梦……又是这个名字。
韩叙抬起头看向远处,实则目光并没有聚焦,他在回忆早上任亮同他说过的话。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叙的表情让温言不免担忧,害怕是他家里出了事。
“没事,一个不认识的人加我微信,估计是想买东西,快吃饭吧。”
韩叙放下手机催促道。
温言则不疑有他。
“对了,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既然刚刚想起来,温言顺道问了一嘴。
“还是老样子,我周末去看她的时候,偶尔会不记得我是谁。”
韩叙埋头吃饭,说到这里时甚至毫不在意般扯了扯嘴角,这样的他让温言感觉很不舒服。
说起来,韩叙的家庭状况实在令人唏嘘。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抛弃了韩叙娘俩不知所踪,而他的母亲李梅则因为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患上了精神疾病。
早些年,韩叙的姥姥姥爷还在世,一家人相互扶持着,生活还算勉强过得去。后来两位老人相继离世,只剩下韩叙母子,家里就愈发困难了。
读完初中的韩叙,原本打算就此辍学在家照顾母亲。幸而学校在了解了他的情况后联系到有关部门,才让李梅入住了当地一家全天照料的养老机构,并免除了绝大部分开支。
韩叙每月领取着最低生活保障金,而这些钱还要按时交出一些给养老机构。扣除那些杂七杂八的生活开销,已然是捉襟见肘。这也是他拼命想办法赚钱的原因之一。
大概是考虑到他情况特殊,老师们对他的这种行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加以管束。
每每想到这里,温言都会觉得心头发堵。多于同情的大概是共情。
没错,韩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温言是很像的。
温言的父亲也在她很小的时候出轨他人,不同的是那个男人尽管在外面又组建了新的“家庭”,却没有完全断了自己跟温言母女俩的联系。
也正是因为这种时断时续的联系勾搭着,贺秋萍似乎到现在都等着那人的回心转意。
说到底,她还是要比韩叙幸运一些,至少贺秋萍没有因此让女儿挑起生活的重担。大概也是性格使然,贺秋萍一辈子要强好胜,怎么也不会甘心在婚姻这件事上栽跟头。即便所有人都认定她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她却依旧咬死不认,只说温茂成是长年在外工作才不能回家。
幸福里小区的房子是老贺家留下的,坐地户就这点不好,一家有事百家知,完全没得隐私可言。
因此,温言从小到大没少被院儿里的孩子们挤兑,大多是嘲笑她没爸爸之类。
一开始,她也会哭,却从来没跟贺秋萍抱怨过。后来慢慢习惯了,她也发现自己的漠然其实是一种武器,会削减那些施暴者的兴致。
温言很争气,后因学习优秀成为了幸福里所有家长们口口称颂的好孩子,也成了院儿里所有孩子们的噩梦。
因此她没有朋友,也不需要。
很长一段时间,温言都沉浸在以绝对优势碾压那帮欺负她的孩子们的快乐里,直到慢慢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