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醒了。
我听到赵从旭放眼镜的声音,他们应该刚刚从游戏下线,大概率没睡着。密闭的空间内不止我一个人醒着,忽然有了一丝安全感。
我尝试移动僵硬的身体,背部与床分离时忽然有冷气缠身,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待体力慢慢恢复,我下床上厕所,找了片药吃,顺便把小台灯带回床,打开暖光,调整好角度夹在嵌入床架的蚊帐撑杆上。
我新买的床帘是灰色的,开了灯像晴天和阴天的结合体,看起来怪怪的,但冥冥之中又透露着诡异的和谐。
算了吧,闭上眼睛,除了光的刺激,颜色、形状,什么也感受不到。
“俞归?俞归?”
我感觉有人在掐我,费力抬起眼皮,看见我床上有人。
“你没事吧?我们以为……”
“嗯。”我疲惫地从喉咙拖出音节,“什么?”
“我们见你两点了还没起床,以为你出事了。”
乱成浆糊的脑袋终于听清楚了,这是陈承的声音。
“谢谢。”我撑着床板坐起,身体沉重得不像话。
“没事吧?”
我的魂魄还在游离,眼睛也被蒙上白雾,说话有气无力,“还好。”
沉、晕、累,这是我最大的感受。上一秒好像还在做梦,下一秒就被迫回到现实,溃散的意识让我无法集中精力去应付所面对的事。
“可以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好,等一下。”
已经两点了,胃疼,我需要吃饭。下午还约了惠医生和心理学部的老师做检查,不能失约。
“有人打电话。”陈承刚想把手机递给我,屏幕就亮了。
“好。”我拿过手机接通电话,陈承确认我还在呼吸后便下床了。
“喂。”
“小归?你到哪里了?”惠医生似乎很着急,语速比昨晚快。
“我……我刚醒……对不起。”
“昨晚没睡好吗?”
没想到约的是两点,我急忙换衣服下床。
“嗯,醒过一次,然后去吃了药。我现在过去,不好意思……”
晕沉的身体降低我对平衡和方向的把握,凌乱的步伐差点让我一头栽下,幸好我抓住了扶手。
到了地面后知后觉,目光落在最低一级台阶,我的心脏“怦怦”猛跳,呼唤飞离的灵魂。
“没事,你住哪?我去接你。”
不能自己走去了,我告诉她:“梨苑二舍,谢谢惠医生。”
电话最后,她安慰我:“好,别着急,慢慢来。”
“嗯,谢谢。”
“你还要出去?”挂断电话后,温洋瞪大了眼睛,眼皮都要贴到眼镜框了,“我们靠自己也能全寝保研的,不用这么伟大。”
“做梦呢,我约了医生。”我坐在台阶上穿袜子换鞋,“哪知道约的是两点。”
“天呐。”温羊羊感慨,“干巴叠俞哥。”
我苦笑着回应他:“干巴叠。”
加油啊,俞归。
下楼梯时我怀疑我身处云端,虽然身体异常沉重,但每走一步都软绵绵的,像在云朵上。我的骨头是硬的,可它们之间似乎没有衔接,我感觉不到双臂上的刺激,两条手好像只是沾满肉泥的木棍,吊在身体两侧。
我站在宿舍大门外的树底下等惠医生,梨树新生的叶子取代洁白的花朵,春天的雪下完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楼梯下等她,这里她看不见我。
最终还是飘到了写有“梨苑二舍”的透明塑料牌旁,牌子上橙黄色的四个楷体字经过日晒雨淋,已不再鲜艳。明明去年还是个孩子,今年却成为了迟暮老人。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我面前,车窗缓缓落下,惠医生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
“俞归。”
“嗯。”我边点头边拉开车门。
等我系好安全带后,她启动汽车,问:“吃饭了吗?”
“还没。”来得急,没注意那么多。
“手套箱里面有小面包,先垫垫肚子。”
“啊?”车上有手套箱这种东西?
“你面前的那个储物箱。”她意识到自己的表达过于专业,笑了,解释道:“我弟弟做汽修的,习惯了。”
“没,是我没怎么坐过车。”我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个箱子的开关在哪,一拉开关居然整个掉下来了,吓我一跳。
里面的面包不少,我随便拿了一个,就把箱子合上。
她可能是见我没动作,说:“可以在车上吃,没事。”
我随便笑笑:“我吃东西挺快的,下车吃也一样。”
心理学部就在东区,虽然离梨苑有段距离,但周末车少,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惠医生把车停稳后,我下车飞速把面包吃了,里面的夹心有点凉,但很甜。
“曹老师,学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