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他确实没再给我送礼物。然后……陈承有一天突发奇想问我是不是被分手了。
我暴扣他的头,问他要不要和俞年凑一对。
因为怕惹出更大的麻烦,所以我没告知他们俞年是我弟弟。亲情是道德绑架的利器,谁有理,谁就能得到支持,哪管理由是不是胡编乱造。旁观者只会用他们固有的价值观念指指点点,将别家的琐碎作为嘴上谈资。
期中考试后,俞年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直至那天,他敲开我临时宿舍的门,生拉硬拽带我回他们在北城的家。时隔四年,我再次见到俞琰斌和唐秋信,以及不知道哪一年出生的俞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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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洋嘴里嚼巴鸡腿肉,“现在你回心转意了?”
“一半一半吧,后来发现他人还不错。”
“哥们,你才发现啊!”温洋极度可惜,似乎彩票号码与中奖号数就差一位,“你不知道上学期他送你的都是什么好东西。”
“是吗?我是土鳖,不认识豪牌。”我记不清俞年送了什么,好像有双球鞋?还有些补品?
“笔记本电脑,手机,平板,你拆都没拆,楼下阿姨捡垃圾都不敢拿,怕是你讹钱。”
“是吗。”我只记得有几个东西挺沉的,扔的时候不方便。
他点点头,瞄准块油炸豆腐出手,“值班大叔还拍照发楼栋群里,让失主认领。你可能不看信息,不知道那段时间有多少求包养的消息。”
哇,大家都如此开放的吗。
“有这么夸张?”
温洋继续感慨:“最新版啊最新版,配置都是顶尖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上万呢!”
“……”手一抖,鸡肉没夹稳。
我好像能理解俞年为什么发那么大火了……
“俞归,现在就业形势严峻,哪天混不下去了,你还有退路。念在我们大学四年兄弟情,到时候拉小的一把,感谢!”
“我的退路是回家种田,提前感谢你为南城GDP做贡献。”
宁愿泡实验室一星期也不愿下田三分钟的温洋拒绝了邀约:“这倒不必。”
温洋说的没错,如果我肯软下脊梁骨去向俞琰斌和唐秋信求和,在俞年的磨合下,他们倒不至于让我饿死街头。
可我软不下。对他们低头,就相当于亲手杀死了自己,我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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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小孩子不用管,自己长得大。你看阿斌屋的那个,没爸教没妈养,也不是考上那个民族中学!”
“可怜噢,阿斌养人家屋的小孩,自己屋的丢在村里。前几年阿源,为了女儿得上县里的初中,去县城买房啰。”
“俞归生得好啊,干活也利索,不懂阿斌想做什么噢。”
“不懂噢,可能他的孩子真的有问题,哪个连自己屋小孩都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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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做噢,刚上高中没得几个月,阿公阿婆就没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死啰,哪懂他们屋有什么问题,自己带大的孩子都没叫来守孝。”
“阿斌他们办完事就回去啦?”
“对啊,前几日俞归月假回来,还问珍嫂他爷爷奶奶去哪了,珍嫂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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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这个贫困补助,真的办不了吗?”
“没办法,和资助办的老师沟通过了,你的条件比较特殊,这个证明材料……也不太符合规定。就算我们通过了,到县局那边也会打回来。”
“好,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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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1月15。”
“行。春节也做吧?很多人回家过年,工人不好招,薪资比平常高一些。”
“做的,帮我把名字记上吧,谢谢李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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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光最后一碗饭,心满意足回寝休息。一点四十,又要迎着日头出门上课。时间向夏至日流逝,冷气团耗尽最后一丝蛮力缩回西伯利亚,静待下一个冬天。天气愈发炎热,水泥地、沥青路面、青石板全冒着蒸腾热气,无孔不入,紧紧包裹每寸肌肤。如果再来场雨,下课就能做免费汗蒸了。
周末,张润师兄的论文终于通过审核成功发表,我成功混到一个三作。虽然不是核心期刊,但好歹做出了学术成果。忙忙碌碌一学期,也算小有成就。
接下来的时间,全权交由期末复习。一本书一块砖,按斤卖都能凑个早餐钱。
赵从旭从学校互助群淘来了复习资料,感动得当了全寝三分钟的爸爸。
俞年也渐渐忙碌,我俩闲聊的时间直接对半砍,一打视频通话就向我吐槽他们三天考七科的无良考试安排。
我说我们也没多好,四天考九科,隔壁医学院看了直呼重修。
“哥,公安局给你打电话了吗?”俞年脸上明晃晃写着“期待”两个大字,却还是绕弯子让我主动开口。
“打了,一起去?”我敢肯定,他就是为了听这句话。
果真,一声激动的“好”差点炸掉我的耳麦。
我们的通话,似乎没有一次是以心平气和的状态结束的。
昨天下午,派出所的民警给我们打电话,说是上次见义勇为的奖金到了,打算周五下午三点开表彰大会,问我们有没有时间。
听到“奖金”,我的心已经蠢蠢欲动,而且证书还能加综测分,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虽然有点害怕上新闻,但为了我的幸福生活,我愿意克服这小小的困难。
“哇哦,俞归你今天结婚啊,穿这么正经。”见我换上因不常穿而压柜底的白衬衫,陈承“啧啧”的调侃声从起床一直飘到我出门,连带着温洋和赵从旭也加入“啧啧啧”的行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宿舍杂交出了新生物。
“嗯,份子钱一人两百,微信还是支付宝?”
“切,没钱。”扣扣搜搜花了很多钱的“贫困”大学生陈承扭头继续背书去了。
打伞出门,俞年也身着白衬衫,笔挺笔挺的站在梨树低下刷手机。
“俞年。”
他的目光从屏幕抽离,看见我的穿着打扮,忍不住笑,“你也穿这个?”
撞衫不可怕,反正我俩长一样,“嗯,网上有人这样穿。”
他低头钻入我的伞,自觉接过伞柄,“那我们刷到了同一篇帖子。”
乘坐地铁再打车前往目的地,离表彰大会开始还有十几分钟。占据半面墙的LED屏幕上,红色背景映衬黄色大字,每一个闪亮小灯泡都透露着积极向上。
我们根据工作人员的引导坐到指定位置。前面是相关机构的领导干部,背后是媒体的摄影机和照相机,一切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俞年侧身靠近我,小声问:“哥,你说奖金会有多少?”
我摇摇头,“不知道,等发下来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