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
楼小禾盖着热乎乎的绒毯,正努力酝酿睡意时,听见身后的男人唤自己。
温晏秋这些天总是隔着被子从后背拥住她,没有旁人在时,他表现得格外沉默,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样子,然而,若楼小禾开腔聊些有的没的,他又会认真回应,绝不让楼小禾的一个字掉地上。
像这样在独处时主动唤她名字,已很久没有过了。
楼小禾本就睡不着,这下子更清醒了几分,她甚至莫名有些雀跃,温声应他:“嗯。”
“我是不是……”他说着,忽然没了声。
此男嘴上从不饶人,甜言蜜语起来能把人肉麻死,恶语伤人时绝不带半个脏字,但字字戳你肺管子,像这种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的样子,倒是新鲜,而且短短几天,楼小禾已经见了不止一次,她几乎要怀疑狗男人被夺舍了。
楼小禾耐着性子等了等,良久没等到身后人再开口,她忍无可忍想翻身,甫一有动作,温晏秋的胳膊便冷不防收紧,将她牢牢梏住,动弹不得。
“我强迫你。”
楼小禾听见温晏秋说,语气很肯定,不带一丝犹疑,温沉好听的嗓音变得艰涩沙哑。
他或许想起来些什么,也可能只是推测,毕竟,楼小禾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荒唐又露骨。
他忽然笑了一声,重复道:“我强迫你。”他的语声开始一点点恢复平静,甚至含着柔和的笑意,“我铐住你的双手,扒光你的衣服,不顾你的挣扎和叫喊,粗暴地对待你,你一直哭,不住喊我的名字,我没有理会,你的喘息很急促,心跳声也很剧烈,眼睛和嘴唇都湿漉漉的,泪水反复打湿我的手指,咬牙切齿叫我名字的时候听上去简直就像撒娇,我仿佛禽兽般——”
“温晏秋。”楼小禾打断他,声音不大,但他还是停下来,呼吸始终平稳,桎梏着楼小禾的手臂却越来越紧。
“……你放开我。”楼小禾瓮声瓮气地说。
温晏秋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岿然不动。
“……”
楼小禾脸涨成猪肝色,拼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要死了,我喘不上气——”
似乎终于意识到不对,温晏秋猛地松开了她。
楼小禾忍不住呛咳起来,一边尝试着翻身,翻到一半只觉得整个人脱力,虚到这种地步,她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无奈道:“……搭把手,我没力气了,腿翻不过来。”
温晏秋的手掌托着楼小禾的胯和腿,隔着被子将她缓缓转了过来。
楼小禾伸手碰了碰温晏秋的胸膛,“往后挪挪,我看不见你脸。”
方才口出狂言还险些当场把她勒死的人听话得不得了,一令一动地往后。
楼小禾终于看清他的脸,却见他垂着眸子,并不直视她。
“温晏秋,看着我的眼睛。”
温晏秋的睫毛很长,静静地垂下来,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楼小禾抿抿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再度开口道:“晏秋哥哥,看着人家的眼睛好不好~”
她还是有从小红身上学到点东西的,虽则不大体面,但胜在顶用。
温晏秋眼底的阴影轻轻颤动,他长睫微掀,抬眸看过来。
楼小禾很没出息地心跳漏了一拍:俗子们总爱把“禽兽”用作骂语,或许因为禽兽有着最明澈的眼睛,磊磊落落,不藏丘壑,锋芒和欲念都无比诚实,无需作伪,更犯不着矫饰……怪招人嫉妒的。
“你没有强迫我。”楼小禾盯着他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郑重,“我心甘情愿的,真的。”
温晏秋唇角微微勾起:“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连命都是我的,上辈子欠我的太多了,你问心有愧幡然悔悟,所以你心甘情愿,所以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认,是吗?”
“……”
这话前半段听着可真是太耳熟了。
难怪,那日她欲劝穆游离开,不自觉看了温晏秋一眼,这男人竟出奇地自觉,甚至都不用哄,主动就回避了,体贴地为她们留出单独谈话的空间。
楼小禾一时竟忘了,腕间那只玉镯等同于温晏秋的分身,无时不刻不在监视监听自己,她那天对穆游说的话,温晏秋每一个字都听得分明。
“那你呢,又到底为何如此待我?白天好吃好喝伺候,晚上夜话侍寝……哦,这就是你说的清算是吧,那我算是领教了,您可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大善人!”一想到这镯子楼小禾就窝火,不由话里带刺。
“你问我为什么?”温晏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楼小禾突然被抓住了手,温晏秋拉了她一下,又顿住,他说:“自己摸。”
“……”摸什么?摸哪里?非摸不可么?
楼小禾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往下看去。
好歹温晏秋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拉着她的手往那处怼,还算有礼貌地让她自己摸……不是,有毛病吧,谁要摸了!
楼小禾不理解,明明刚刚天还聊得好好的,这男的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走向究竟为何会莫名其妙跑偏到那里去。
“你……你耍什么流氓,要是不,不能好好说话,就,就给我滚出去。”楼小禾用力抽出手,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但貌似比起方才真心实意的一句“心甘情愿”,这句恼羞成怒的“给我滚出去”他显然更爱听,脸上阴恻恻的笑透出几分促狭意味,“小禾当真不知吗,我为何如此?”
楼小禾眨了眨眼睛,神情混乱而茫然。
温晏秋将她因为挣动而滑落的衣袖拉下来遮住手背,然后塞进绒毯里,替她前前后后掖了掖被角,楼小禾重新被裹成了一颗粽子。
突如其来的温情脉脉让楼小禾更懵了,怔忪间,她听见温晏秋说:“小禾给我下毒的时候,就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是么?”
“……”下毒?她吗?什么时候?下的哪门子毒?
“小禾答应了要对我负责的,还是说,你又想像之前那个赌一样,直接赖掉?”温晏秋伸手抚过她的鬓发,手指缓缓没入发丝间,做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也是,二十出头,正是爱耍赖的年纪。”
“……”为什么会有一种只要她敢点头承认,脑袋就会被当场拧掉的感觉?
人要为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
她骗温晏秋,自己被关进水牢那年将将二十出头,这个倒是无伤大雅。
但她还骗温晏秋,自己上辈子为了杀他更顺手,卑鄙无耻地给他喂下了红鸾丹,而他之所以会生出一种爱她爱得要命的错觉来,也正是拜这情蛊所赐。
扯这个谎的时候楼小禾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因为无论逻辑还是情理,全都无懈可击——堪称完美而天才的谎言。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把锅一股脑甩给小红,既能巧妙避开温晏秋一心求死之事,干脆利落地让他从痴心情种的角色里清醒过来,又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眼下看来,痛快是没有的,坑是一挖一个准的,自己挖完了自己跳,赖是赖不掉的……咳,倒也未必。
“呃,你是说红鸾丹?”楼小禾尝试做最后的挣扎,绞尽脑汁想把自己挖的坑填上:“但这蛊只要人死了,自动就解了,你或许不记得了,其实你在中毒之后,都不晓得死过几遭了,没道理现在还有症状……”
“哦?”温晏秋似乎敏锐捕捉到了她话中的漏洞,“也就是说,小禾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被你杀死,每杀我一次,活过来的时候都要重新喂我一颗红鸾丹?”
楼小禾一下子被问住,连连眨眼,然后理不直气也壮地点头:“对啊,我这个人很有耐心的。”
“那我呢,你喂我就吃了?死去活来多少次,一点心眼也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