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因为他的顺从让徐愔第一眼就瞧见了他,她指了指他,身边的女官悄悄在她耳边说:“这就是昨晚遇到小姐的术士,据说他师父便是那背离大夏皇族姬全。”
皇族。
徐愔眯起眼睛,忽然觉得萧越那晚上随口一说,霎时间变得不寻常起来。
她心道,背叛大夏的姬姓皇族也要插手内政了吗?
萧越被盯得背后发冷,胆战心惊地左看看右看看,瞧见了座上的徐太后。
徐太后笑着看他,萧越却觉得这人在恨着他。
不是吧,他想,他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自从下了山,倒霉事儿一串一串的?
他坐的笔直,不敢乱动,幸好徐愔没有多看,吩咐身边的侍女继续照看宴席中的人了。
待大家都在位子上坐稳,又简单地聊过几轮,心绪平稳下来后,徐愔才端起酒杯,笑着说:“前几日的事都是误会,有怠慢诸位的地方,还请见谅。”
众人想起那日钦天监的天罗地网,仰望着端坐在主座的徐愔,哪还敢再有看轻大夏的意思,他们庄重地举起酒杯,对着徐愔道:“太后娘娘言重了,到底是我们这些人太过年轻,不识礼数,若要自家师尊知晓了,回山定要被好好教训一顿。”
徐愔哈哈一笑,调侃道:“在座均是仙门栋梁,可不要教训得很了,若是真教训很了,写信与我,我替你们撑腰。”
徐愔用了亲昵的自称,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宴会的氛围很快变得活跃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米吉忽然开口:“娘娘要替大夏放过我们。”
“那我该如何放过大夏呢?”
萧越瞪大眼睛,心想,不是吧哥,你又来了!
娄子尘也眉头直跳,他就知道碧苍宗的弟子即便经历这次磨难也不会轻易放弃为元霍寻仇。
他想起灵权的踌躇,想起花想容的劝告,想起徐太后的请求,心道,若是阻止不了他,今夜谁都难出去了!
于是,他头一次朝着米吉怒喝道:“米师兄,够了!死者已矣,你不能因为太过悲痛就胡乱算账!”
米吉猛地回过头,对他大失所望,也吼道:“我胡乱算账?娄子尘,一开始说钦天监有问题的是你,现在说我胡乱攀咬人的也是你!”
“你四处做好人、善人、完人,看到头来,到头来……”
他深吸一口,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是真心跟他一起为元霍寻仇的,除了碧苍宗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甩开他们这个麻烦,每一个人不过是在敷衍而已。
这便是所谓的八大仙门。
他悲愤难当:“你和他们这些虚情假意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一直在别扭的柳茯苓变了脸色,在众人愣住时,破口大骂:“米吉!你不要太过分了!”
施黎光看着这位一向与人为善的高冷师姐忽然爆喝,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端着酒,见柳茯苓继续骂道:“我们是看在你们宗门的面子上才冒险探查的,帮你们是情分,不帮你们是本分!”
“我是假仁假义,我是妇人之仁,那又如何?!”她道,“我这人就算糟糕透顶,也比一直拖所有人下水的你强!”
“你可以骂我,可你凭什么骂一心给你们擦屁股的娄子尘?”
骂完,她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吼出来,自己吓了自己一跳,见座下哗然,娄子尘也震惊地看着她,不由得闭上嘴,颤抖着,不肯退让。
米吉瞧着柳茯苓不肯退让的样子,冷笑一声,道:“看在宗门的面子才帮我们的?”
“柳茯苓,”他冷道,“座下满堂哪个不是表里不一?哪个不是利欲熏心?”
“你们要找的不是杀害师弟的凶手,而是李青灯吧。”
娄子尘快步上前,当机立断,不打算劝了,想把失控的米吉拖住,但是米吉在他过来之前,就把矛头再次对准了徐太后,道:“太后娘娘,钦天监在清水镇四处搜查,可和我师弟一同找到了水云身之妻,李青灯?”
徐愔脸色大变,想起灵权告诉她,钦天监的人弄丢了李青灯。
可这件事,她不能用真实的理由回应,一旦回应了就坐实了她贪求求仙问道一事了。
大夏皇室相关是不能贪求求仙问道的,而今李青灯的情况更加复杂,要是一旦将自己曾经抓住过李青灯的事说出去,帝丘就不要想要安宁了。
那阿难寺便是前车之鉴。
朱雪藏在她身后,震惊地看着陡然发生的一切,不知所措,而在米吉问罪过后,屋中忽然传来摔杯的号声,徐愔惊慌地听着摔杯的声音,忙要喊“救驾”,就见杨救贫的身影在殿前隐隐约约的出现。
他穿着一身玄色道袍,面容清秀,身姿挺拔,气势汹汹地从屋外走来,身后跟着无数修士,从锦纱后绕过去,将宴席中间的人团团围住。
他看向座上的徐愔,问道:“娘娘,你现在是要给八大仙门一个交代,还是自己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远处,正在陪着青灯看花灯的李清源,脸色忽的一变,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他拉住了疑惑的青灯,沉声道:“我感觉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