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寂静的牢房里传来异动,萧越几人的谈话声骤停,注意力集中到了外头。
过了一会儿,人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嗒、嗒、嗒”、“嗒、嗒、嗒”。
声音会在每个牢房前稍稍停顿一下。
萧越小声道:“好像是狱卒。”
他看向冯宵的纸人问:“你们这门的功夫将神识附着到纸人身上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沉默许久的范学终于出声道:“操控纸人要出神魂,师弟的修为不够,也不是专炼灵魂的鬼修,时间长了就回不去身体了。”
萧越点了点头,道:“看来得赶紧回去。”
冯宵无奈道:“现在有了狱卒怎么回去?”
萧越摇了摇扇子,悄悄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将冯宵在叫声中将他折成千纸鹤,放到手心,待到那狱卒走过来时,将手中的千纸鹤递了出去。
很意外,这一次巡查的狱卒不只有穿着金绣狐纹的修士,还有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娃娃。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锦绣袍,金色的眼眸在黑夜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狭长妩媚的狐狸眼,夺魂摄魄,但是脸上稚气未脱,内里的锋芒还不逼人,笑眼盈盈,倒像个喜庆的年画娃娃。
萧越本想把千纸鹤送到那面无表情的修士手里去,但真送出去了,想了想,果断掉转头将手里的千纸鹤送到面善且形容更加尊贵的小娃娃手里去。
小娃娃接过这突然的礼物,疑惑不已,萧越充分发挥神棍的高超技艺,他道:“我看小友面相尊荣,印堂却发黑,恐是遇到了命中大劫,小道不才,正有一计,可助小友平安度过此劫。”
小娃娃盯着手中的千纸鹤,不甚在意地问:“道长何计?”
萧越“刷”的一下打开扇子,潇洒地扇了扇道:“小友带着我给的这纸鹤出了这牢笼,将自身生辰八字悉数写于纸上,再放飞于天,将劫难代你受过,你便可轻易度过此劫。”
“到那时,度过劫难的你,”萧越瞧着小娃娃的狐眼金眸,想起自家师父的长相,猜测他应是大夏皇族,顺手捧道,“当坐拥天下,就算是皇帝也做得。”
萧越是正经修士,斩断红尘,目无尊卑,说话无所顾忌,钦天监的修士可不是,小娃娃身边的修士呵斥道:“胡言乱语!”
说着,就要给萧越一点教训,小娃娃却抬起手,笑眯眯地阻止了他。
他道:“道长性情直率,倒是很讨人喜欢呢。”
他捧着手心的纸鹤,对着身边的修士道:“景大人,小隐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那修士只得点头。
萧越暗松了一口气,和冯宵偷偷道别,但是那小娃娃走到门口,在即将关门之前,却忽然转过头,看了看手中的纸鹤,又看了看萧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萧越忽然心慌意乱。
但他还来不及多看他几眼,厚重的门就此掩上。
那小娃娃在侍卫的重重护送中回到了坤宁宫紧张的侍女身边。
她们紧张地拉住他,诉说今夜宫中的不安宁,要他小心,这段时间不要乱走。
他显然一点没听。
回到温暖的屋子里,侍女们摘下了他的发髻,让他披散着头发,小声教训道:“小姐以后不要再着男装了,太皇太后若是见到了定会责备小姐的。”
另一个侍女也说:“是啊,小姐,你再过几日就要和陛下完婚,做凤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以后可得成熟起来,咱们徐家的荣华还得靠你呢。”
那小娃娃,不,徐家最尊贵的嫡女,也是如今大夏太皇太后的亲侄孙女,徐诗隐不甚在意地听她们念叨,许久过后,忽然说:“我今日见到了个道士。”
几位侍女立即紧张起来,道:“小姐怎么能在婚前见外男?何况还是危险的修士?!”
徐诗隐笑了笑,道:“我瞧着他不危险,倒是挺可爱的。”
“小姐,”这些侍女更为紧张,“江湖上可有不少骗财骗色的混账修士,您可不要被他们蛊惑啊。”
徐诗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唇,露出个冰冷的笑,在侍女们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中,道:“他说啊……”
“我以后会当皇帝呢。”
聒噪的劝诫声戛然而止。
徐诗隐哼着古怪的歌,忽然站了起来,推来坤宁宫的窗,将手中的纸鹤,放到夜风中,看着它,笑着轻念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
“小家伙,”她笑着说,“带着我的劫难,闹个天翻地覆吧。”
话落,纸鹤随风飘远,难觅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