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好好抓住这天赐的商机,好好打造客栈,以后专门找俩穷书生,编排些得道飞升的奇人异事,欸,再跟他这小店东拉西扯点关系,哈哈,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道,那生意还不得好翻!
他沉醉在自己暴富的大梦中,没有注意到门口又来了个新客。
外头轰隆一声雷响带来了个头戴帷帽的女人,那帷帽上的白色纱巾很长,抵在她膝盖左右的位置,将美丽的紫孺裙盖了大半。
她进门,收了伞,浑浊的眼睛扫了眼客栈喧闹的环境,一个个搜查里头的人。
身体的腐烂已经连累了她正常的视觉,为了看清一些,她不得不用比常人多几倍的时间,去观察周遭的环境。
但长时间的观察太过异样,显然引起了店里一些警惕的人的注意。
现如今来清水镇的修士多是试图窥探得道飞升机密的人,多出来一个竞争对手总是不好的。
青灯敏锐地感受到他们的敌意,她缓缓地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放下被雨打湿的油纸伞,无视了店小二“打尖儿还是住店”的热情问候,收起伞,慢腾腾地走向客栈的柜台,然后用食指关节,轻轻叩了叩柜台。
一直傻笑着嗑瓜子的万昌宗猛然回身,然后问到了一股冲鼻的香味儿。
这香味儿太重了,几乎要把他熏晕过去了,窑子里哪怕是最劣等的妓子也不会用这样劣质浓重的香味儿。
万昌宗几乎要挂不住脸了,青灯对他的嫌弃置若罔闻,她自来熟地捡起桌子上的茶杯,倒了点水在桌子上,然后借着桌子上那点水,在柜台上写道:“我要住店。”
还是个哑巴?
万昌宗连着几天看了好多仙气飘飘,一表人才的修士,对青灯难免起了轻视之心,他的胳膊抵在柜台上,瓜子照样嗑着,眼睛斜着从上到下不客气地扫了青灯一眼,然后一点也不委婉地谢绝道:“抱歉,店里已经没有房子给您住了。”
青灯的手指滞在了柜台上,她感受到注视她的目光变得稀薄。
他们对她不感兴趣了。
青灯抬起手,又开始写:“我找人。”
她深吸一口气,如果她还存在呼吸这种东西的话,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勉强写就:“水、云、身。”
万昌宗见这三个字,诧异地挑了挑眉,然后扫了一眼客栈的人,低声道:“哟,怎么又是个来找水云身的?”
他声音虽轻但是在座众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他们失去的兴趣一下子又被吊起来了。
青灯的手颤抖着,继续写:“我是他,妻。”
万昌宗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了青灯一遍,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
他们不都说水云身是阿难寺出身,是个僧人吗?
况且水云身这种要飞升的大能会娶眼前这个用劣质香粉的女人吗?
青灯没有回应,更没有辩解,她又写:“如果他有下落,请告诉他,他妻青灯在清水镇等他。”
“永远。”
写完,她的手无力地垂下,而后又捡起了放在柜台边的伞,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和来时一样,慢腾腾地往出走。
她撑起伞,明亮的雷鸣一闪,勾勒出她单薄的背影。
青灯缓慢地走在客栈外,外面的风雨很大,她却走得很慢。
她是个死人,感受不到冰冷的秋雨,全身心投入到她方才落下的赌注里。
大雨在短暂地隔断了那些投注在她背后的视线后,就不起作用了。
她写在柜台上的信息很快传了出去,今夜只要身在客栈里的,亦或是与客栈相关的人都会知道消息,他们也许对她写下的信息有所犹疑,但是这对许多疯狂寻找水云身踪迹的人来说根本无所谓真假。
现在关于这位再次了无音讯的大能的下落大家根本就是毫无头绪,她是唯一跳出来的消息。
只要足够贪婪,足够渴望,就无所谓真假,更无所谓背后可能存在的巨大风险。
青灯撑着伞,感受着投注在身上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恶劣的注视,安静地望着寒冷的夜雨,心想,
——今夜会是谁将她抢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