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若论起来,我该是煮粮庵的第一个徒弟。”
“那为何……”
祁言这话,唤起了季无虞一些回忆。
“朕听闻摄政王幼时,也是温太傅的学生?”
“本王未曾历过煮粮庵的拜师礼,算不上是。”
…………
为何旁人皆道他是温玦的学生?而又为何他没有行过温玦的拜师礼?
“我拜师那年是……朝元四年。”
祁言点到为止,没有说尽,季无虞却已知晓他是什么意思。
南楚孩童四岁发蒙,八岁拜师,而祁言的八岁却失去了他唯一的血亲。
“是他……”
“与他无关。”祁言打断了季无虞的猜测,“是我拒绝了。”
拒绝了,那便是温玦有心,而他无意。
“那为何后来,他对你……”
季无虞自恃腹载五车,此刻却实在不知该如何遣词造句。
她心里清楚,祁言嘴上虽对他的做派有所不满,但对温玦,他是敬重的。
为何会拒绝拜其为师,多半是为了长公主谋反之事不牵连,可温玦对他后来这态度又是为何呢?
“后来他虽身在郅都,却甚少交际,而我与温府便也鲜有联系了。”
“他于我而言,是少时便景仰的老师,而我于他,”祁言顿了一下,“现今大抵是擅权揽政,独断妄为的摄政王吧。”
季无虞的心不自觉地痛了片刻,她伸手拉过祁言的袖子,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祁言轻笑一声,反握住季无虞的腕子,“他第一次见你时,知着你是栖梧宫的人,便叫你把那《通鉴针砭录》给我,你看过那书,该知道卷三写的是什么。”
祁言说这话时,不见波澜,就如与她初识时一般,总是惯会藏着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我会告诉他。”季无虞又重复了一次,“你不是那般的人。”
她话音刚落,祁言便上前搂过季无虞,将她从石桌上抱了下来,在季无虞起了挣扎之意时,伸手锢住后颈,又偏过头去吻住她的唇
这吻太过绵长而炙热,季无虞几乎要停了呼吸。
实在挣揣不过,索性予取予求。
而见她停了动作,祁言反而心里惴惴,他松开了季无虞,却在望向她带着怜惜的目光后,又一次抱紧了她。
没有惶惶,不再不安。
是于汹涌海浪中幸得浮木的片刻安宁。
“眉妩……”祁言的下巴抵在季无虞的肩膀上,“他是你亲近之人,我不要你在我和他之间做取舍。”
“这怎么会是取舍呢?”季无虞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在你和义父之间做取舍?”
“季无虞。”祁言郑重其事地唤了她的全名,紧盯着季无虞,“你答应我。”
“永远不要为了我,舍弃别的。”
“别的是……?”
“所有,”祁言一字一顿地说道,“所有一切你在乎的。”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啊。”
季无虞垂了眸子,将祁言轻轻推开,她抬头望着碧空如洗的天,只觉得心里纷纷扰扰时,还是不要有月亮的好。
她叹了口气,又侧过去望向他,目光却始终无法聚焦,好似在回忆从前,又好似在畅想以后。
“可是阿言啊,”季无虞道,“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不等他反应,季无虞便踮起脚反过去抱住他。
她向来把心守得很死,界限之外,连风都透不出。
可偏偏一个祁言,也偏偏只一个祁言,值得她袒露真心。
“祁临弈,我喜欢你,所以我想一切他人给予我的爱意都能……围绕着你,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喜欢你。”季无虞眼眶泛着红,又重复道,“你值得的。”
祁言伸出手去,季无虞哽咽着又一次打断了他,“你等我说完……”
“我心悦你,不只是醉了的时候,是清醒的时候,也是做了梦的时候。”季无虞道,“所以不许说什么舍弃不舍弃的,怎么可能啊……”
“那日赴扬州,光是想到会与你重逢,便整晚都睡不着,这样的人,我要怎么舍弃?”
祁言的手无声地抚上季无虞的背脊。
她的背脊曾在某个雨夜成为扎进自己胸口的一把利刃,满腔的思绪在那一刻被扰乱,而此时又在一点一点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
“没有想要打断你。”祁言松开她,勾了缕她的鬓发,“只是你头发乱了。”
“干嘛非得在这时候说这不着边际的话。”季无虞的眼泪水都给塞了回去。
“没有不着边际,”祁言憋着笑,“是……”
他话还没说完,后头便忽而传出女子的声音。
“季姐姐!”
谁啊?
祁言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