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的后山,上有青松蔽日拂檐,下有溪水潺潺不绝,是个修佛悟道的好地界,也是皈宁大师的禅房所在。
季无虞眼睛不自觉地东瞥西瞧,耳朵则是温眠眠的呶呶不休:
“季无虞,你怎的和这皈宁大师有了联系?”
“没联系。”季无虞赶紧撇清了,“我同大师,不过一面之缘。”
“我同大人,可非一面之缘。”
季无虞愣了愣,看向温眠眠。
温眠眠赶忙捂住嘴,“我可没说话!”
谁说你说了,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季无虞是真想啐一句温眠眠蠢。
“皈宁大师。”季无虞躬了身子,“叨扰了。”
皈宁大师现了身,季无虞见他今日所着白衫,似不像是僧服。
“大师这是打算还俗了吗?”
“季大人不复那日哀戚之色,想来近日心情该是不错。”皈宁大师大笑了几声,也同季无虞微微躬了身子,“还未祝贺大人高迁。”
皈宁大师此语,季无虞不由得想起那日他虽说的“虽处红尘之外,却晓红尘之事”。
温眠眠的嘴,是一刻都停不下来,见罢又开始喋喋道:“我都说啦,你每升一次官,这郅都就满城风雨一次,你瞧瞧!连这大觉寺的得道高僧都知晓了。”
季无虞轻咳一声,“不得无礼。”
温眠眠:略略略。
“温家小姐性情洒逸,是不羁之人。”
季无虞只觉着这皈宁大师口才还真是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是……”
“笨啊。”季无虞拍了拍温眠眠的脑袋,低语道,“你方才在人徒弟面前,把你爹都抬出来了,人能不知道吗?”
温眠眠悻悻然地躲到了身后。
季无虞在心里暗笑,上前几步在皈宁大师的示意下,和温眠眠一同坐在了他对面。
见她坐下,皈宁大师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此次前来,所求为何?”
大抵是面前之人行事太过规整,季无虞竟徒然生想要搅和的心思,她轻笑一声,“大师耳目具慧,我求什么,大师不应都知着吗?”
“贫僧不过天地之内一米粟,不如卜者一般有通天晓地之力。”
虽这话说的也确实是,但季无虞却总觉着他在自谦,便抿了抿唇,如实说道:
“我此番前来,是为还愿。”
皈宁大师没有急着继续问,只是执着牺杓舀了些溪水于季无虞二人面前的茶碗中。
这未经煮过的溪水,纵然是大觉寺的,她二人也不敢仓促喝下。
季无虞有些尴尬地又开口,“大师这是……?”
皈宁大师抬眸,也不恼她的抗拒,只问道:
“大人所求,可得否?”
季无虞微愣。
那段时日,自己心里所想的,只有祁言身上之毒。
她自认不得慧根,不信神佛之事,可独独为了祁临弈,爬了那九九八十一级台阶。
和病急乱投医似的。
“大师是问,那日在大觉寺所求?”
皈宁大师手上转着的佛珠停了下来,“大人知道,贫僧说的并非这些。”
季无虞有意同他兜圈子,“那大师说的,是什么?”
皈宁大师将佛珠放下,如靴皮般的绉纹下,双眸不见一丝波澜。
“大人入仕的初心,可还在否?”
这一问,实实在在把季无虞给问住了。
入仕为何?为何入仕?
这问题,师父、义父……一切自己身边的人,变着花似地问过自己。
而她的回答,也不尽相同。
当然,除了祁言。
这人与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跟没张嘴似地,自己想做什么,说了便点点头,什么都不会问,只笑着望着,随即应下一切。
她正思考着该如何回答皈宁大师,身侧便传来有人吵吵嚷嚷的声音。
“不是说皈宁大师今日闭关吗?”
“夫人…夫人,是闭关呢,”无慧没拦得下来,见着皈宁同季无虞温眠眠二人同坐,连忙规矩地行了礼,“师父……”
皈宁大师点了点头,示意他勿言。
而这一群人中,最先出声的,是温眠眠。
她在盯上擅闯进来的女子的那一刻,脸色便不佳了,“储文秀!?”
储文秀也看了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和见着什么不净之物般,“你怎么在这?”
季无虞见这二人剑拔弩张,尴尬地往后挪了两寸。
温眠眠反手搂过季无虞的腰,素日里软软的音色此刻还沾了几分玩笑似的威胁,
“你说了帮她教训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