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决完千坪寨的事,季无虞和时家二兄妹一同下了山,回程的路上,时穆白似乎很是默契地和季无虞同乘了一匹马。
一手扶腰,一手紧握,一切都是那么轻车熟路。
许是闹剧落幕,季无虞心情大好,对时穆白这一番熟稔的动作也没再觉得多别扭,勾唇笑了笑,望向前方。
日头已经落西,火烧灼了大半个天空,精神高度紧张了一整天的季无虞一瞬间生了松懈之意。
时穆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又将季无虞的心给提了起来。
“方才出手那人便是与我通风报信之人,对吗?”
季无虞下意识愣住了,没有接话。
时穆白轻声笑了笑,握着季无虞的手往上挪了两寸,摸到了季无虞的腕子,似有所指,说道:“楼影,对吗?”
她竟然知道楼影的存在?
“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些什么。”
时穆白目光一冷,“吁”了一声,马停了下来。
走在前头的时穆则感觉到了自家小妹的动作,也调转马头停了下来,问她这是作甚。
时穆白灿烂一笑,“哥你先走,我和季大人还有话要说!”
时穆则半信半疑,却又一扯缰绳,重新拍着马背离去。
他刚一走远,时穆白的语气便变了,她凑到季无虞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不必替他瞒着,我都知道。”
时穆白凑得很近,近得甚至都能感觉到季无虞颤抖的双肩,和她并不太平的心跳声。
她记忆里的季无虞总是运筹帷幄,冷着张脸望这一切,偶尔几番真情流露也不过是添一把骨血像个人。
就像这般。
从这点来看,和那个人,也有几分相似。
“公主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可不少。”时穆白低低笑了笑,说道,“我记得季大人曾说你是当今摄政王钦定的状元郎,巧了不是?这楼影,便是祁临弈的人。”
闻言,季无虞的指甲已经嵌入了手里。
因着马不跑,时穆白另一只手也得了空,抚上了季无虞的鼻梁,摸了摸,又挪开。
季无虞被她这动作弄得心里发怵,往后躲了躲,随即又仿佛下定决心般,问道:
“公主怎么会知道这些?”
“很简单啊。”时穆白闻言嘲弄般勾了勾唇,轻弹了弹季无虞手腕上的链子,说道,
“这东西啊,是九黎之物。”
“什么?”
季无虞不可置信。
“别的我不好和你说,但是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时穆白狡黠地笑了笑,“你若想知道,不如直接问问祁言。”
“季无虞,他竟愿意把楼影给你,说明你在他心中,定是有分量的。”
季无虞闻言呼吸忍不住微微一滞,她拼命忍住自己心中那份悸动,转而问道:
“公主既什么都知道,那此番发问……是想要做什么?”
时穆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也整愣了愣,又忽然反应过来,笑了笑,说道:“想要什么呀?”
握着季无虞腕子的那只手,力度重了些。
“想要你把这串东西换成我给你的。”
她才不愿被季无虞像防贼似地说话绕来绕去,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季无虞隐约感受到她的示好,稍稍松了口气,解释道:“公主给的太贵重了,我便给好生收了起来。”
“没什么好贵重的。”时穆白的回答看出了她的满不在意。
过了片刻,时穆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被打岔了还没问你。”
“公主请讲。”
“为什么放过了隆天乐。”
季无虞心乱了一拍,“他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时穆白才不信季无虞那些鬼话。
“你之前同我说要先走不一步不能落他们手上,是为了不被挟持,对吗?”时穆白说道,“可以你的本事,怕不是有几千种方法逃脱,为什么……偏偏选了让隆天乐带你走。是怕他待在山上丢了命,所以……心疼吗?”
“我不会心疼他的。”季无虞这话说得,和十二月枝头的冰霜无二异,“我来心疼他?谁来心疼心疼那些因为他们几个而整日里担惊受怕的百姓,笑话!”
时穆白有些惊讶于季无虞的严肃,想了想可能真的是自己想错了。
“也是。”时穆白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若是真心疼隆天乐,便也不会让他眼睁睁看着两位哥哥死在自己面前。”
季无虞勾了勾唇。
“那是为了什么?”时穆白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你。”
时穆白抬眸。
“隆天乐天生神力,一股子蛮肉,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以你和你哥哥的实力,对他那两个或许还尚有余地,可遇上隆天乐便不一定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打不过他?”时穆白愤愤不平地说道。
季无虞笑意渐浓,“方才若不是楼影出手,你说隆天乐那一拳头下去,公主您有几分活着的概率?”
“好吧,我承认我技不如人。”时穆白重重地“哼”了一声,又问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显而易见吗?”
时穆白听了她这颇为直白的一句话,没忍住愣了愣,方才乱摸的那只手又抚上了季无虞的眼睛。
季无虞的睫毛很长,却软塌塌的,和羽毛一样,时穆白指尖有些发痒。
“我记得你不通武艺,你这双眼睛…”时穆白说道,“真这般厉害?”
时穆白这话……
季无虞忽然想起,祁言好像也这么说过自己。
她当时的回答,好似是说自己看不透祁言。
确实。
季无虞直到现在都不理解那个高高在上,将自己拉近又推远的男人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见季无虞没说话,时穆白忽而又问道:
“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就打算继续待在沅水?”
季无虞皱眉,这问题莫名其妙,
“我是沅水县县令,任期内自然要留在沅水。”
“然后呢?”
季无虞没懂。
时穆白笑了笑,又问道:“你会回郅都吗?”
季无虞没说话。
“其实我知道,你会回去的。”时穆白勾唇笑了笑,随即一扯缰绳,许久没动的马儿撒了泼地往前跑去。
季无虞在一片胆战心惊中听见时穆白说道:
“但我还是想问,你或许愿意和我回九黎吗?”
时穆白边说着边敛了绳,马儿的步子也平缓了下来。
季无虞觉得今天的时穆白有些奇怪,而自己也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
“如你所想,我会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