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
喻昭苏赶早抵达酒店,哈欠连天着,帮忙搬行李。
她俩来时捎的东西不多,待了小半月后,鸡零狗碎足足翻了一番——都是买给三亲四邻的特产,从零嘴儿到帽饰,不一而足。
最后,喻昭苏背上鼓囊囊一包,一手拖一只行李箱,跟逃难似的,哗哗啦啦骨碌出了酒店。
夫妻俩跟在她身后,左右张望着。
“找车么?”喻昭苏挥挥手里的塑料袋,暂代导游,“来,这边走!”
不远处,贴了DTG队标的七座嘀了嘀喇叭,司机跳下车,搭把手帮选手“搬家”。
“咱先吃饭,去坐船那日瞧见的餐厅。”
喻昭苏来回忙活,趁着别碎发,她抬头交代之后的行程安排,“然后再送你们去机场,嗯?”
喻青虹只字未听,而是一副找寻的模样,朝车里探头探脑。
喻昭苏“咚咚”敲车窗,直言不讳。
“找什么呢?”
闻言,喻青虹堆着笑撤身。
“没有,清点一下行李——都行,听昭苏你的安排。”
而喻武拎了旅行箱,从车头处绕来,走到妻子身侧,撇着嘴摇头:“只有司机。”
顿时,她俩眼角眉梢飘浮起失望。
喻昭苏撑着后备箱门槛,耳中一阵嗡嗡。
见了那表情,即使用变形的关节,她也猜到了她俩在盼什么——或者说,在盼谁。
这小半月,比赛一场接一场,期间还不时穿插次赞助商的拍摄。
喻昭苏深陷工作的漩涡,忙得脚不沾地,仅在睡前有时间翻一翻喻青虹的消息。通常没读两行,睡意就如浓雾弥散,吞没了她。
现在一回想,差不多每段文字的前两行,都要絮叨一遍那个如影随形的称谓,仿佛游戏的日常任务。
除了本行,喻青虹和喻武从没三句不离过什么。
难道是因为身处异乡,见女儿一面难似说外语,所以对示好的人亲近有加?
“还有我呢!”
女儿冷不丁接话,吓得分贝压到了听力下限的喻武一惊,直飙方言:“啊,你咋着?”
“不只司机,我也来了,你们俩不满意?”
喻昭苏将背包甩入后备箱。
“至于经理,官方突然通知开会,他一大早就和文竹一起出门了,你们找他?”
喻青虹和喻武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嗐,人家照顾我和你爸这么长时间,想着当面道个谢。”
“要么,我给他打视频,你们来说?”喻昭苏说着要掏手机,“也算‘当面’。”
“犯不上。”
喻青虹略带急切地上前,按下她的手,“万一他正发言呢,还是别打扰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树影斑驳而摇,落在夫妻俩的脸上,忽明忽暗。
喻昭苏脚边,立着一只DTG的箱子。
旅行箱正面,印了DTG的羽毛标,另一面抹了一片墨绿,那中间,镂着条龙飞凤舞的签名——Esperanto。
休赛期的直播里,她无意露出了宿舍里的Dream行李箱。隔日,经理就带阮文竹找上门,话里话外要她将前东家的痕迹清理掉。
当时喻昭苏忙着守高地,听也没听,只胡乱应付:“行行,我有时间给它揭了。”
经理笑逐颜开,一张一翕又吐出许多话;而选手一心浸在峡谷中,置若罔闻。
直到开赛前夕,经理叫停训练载她们去拍摄。
新赞助商是卖行李箱的,经理抬手一指,让喻昭苏跟队友讲一讲。
她懵然:“我不认识这牌子,讲什么?”
“就经理休赛时告诉你的,”阮文竹拿胳膊拐她,明示暗示齐上阵,“赞助商将采取选手喜好,为各位设计一款独一无二的行李箱,记起来没有?”
“没听,”喻昭苏汗颜,“不知道。”
领队无力叹息,心累得很。
于是,那一条幕后视频,阮文竹充当MC,记录了选手设计行李箱的过程。
视频末尾,在一片“321上链接”的弹幕间,字幕慢悠悠显现:
DTG及选手特别定制版旅行箱,敬请期待。
粉丝们都还在“期待”,可眼下,夫妻俩已经用上了。
对于喻青虹口中的“要紧事”,喻昭苏不置可否。
她轻轻拨开喻青虹的手,搬起定制版行李箱,摞到了其它行李上。
“咚!”
此刻,喻昭苏才发现,她的签名只窄窄一线,头发丝似的。
一错眼,就被忽略了。
*
必打卡景点环绕一圈,高耸的餐厅恰巧位于圆心处,得以俯视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事实证明,什么景致配什么价位。
她们随便点了三五道招牌菜,喻昭苏一整月的工资外加MVP奖金,顷刻间见了底。
端上桌的菜瞧着丰盛,一入口——咦,稀糖水拌菜的近亲属,稠糖水拌肉。
酱汁黏腻,直接将上下两排牙兼并统一了,说话前得舌头作刀给“胶水”割断。
喻昭苏又添了一壶茶、一壶咖啡,以苦攻甜。
她们分别灌了一肚子水,既甘又涩着,朝目的地驶去。
及至机场前,喻青虹即使难受得拳头顶胃,仍左右扫视了一遍。
喻昭苏瞧在眼里,颇不是滋味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