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剑,是她凡间的佩剑。
浮云已断,以旧名安新剑,仅是刻舟求剑。
食指指尖在浮云剑剑鞘上描写着浮云二字,心中也念叨着浮云。
浮云啊浮云。
不知不觉,指尖突然改了轨迹,
写的不再是浮云,而是烟波。
她低头看着指尖,波字落下最后一捺,她知道,下一个词是烟波剑的主人。
尉、迟、汀。
她的心也在呢喃。
指尖同着了疯,不断在尉迟汀、烟波、浮云之间流转。
“如何?”临篱出现在楼道转角处,手虚搭围栏。
谢今恃快速收拢五指,仰目,将方才的观察说出口:“我瞧中南有些地方的庄稼快枯死了。”
临篱赞许地点头,“人间的皇帝弑兄夺位,为君不仁,已有明主自北方而来,中南的旱灾是天庭给皇帝的微小警示。”
谢今恃以谦卑的姿态询问:“百姓怎么办?”
“百姓自会认识到皇帝的错处,辅佐明主登基。”临篱说,她的理所当然是基于天庭管理人间的法则。
以灾祸告诫凡人处世之道。
谢今恃眨眼,无话可说。
临篱走下楼梯,掏出她的仙器,一把晶莹剔透的琉璃扇。
扇面展开,在凡间镂空的云层挥一挥,止住几处的雨,又使几处落下小雨。
中南地区依旧顶着灼热的阳光,碧空如洗。
“学会了吗?”临篱动作干脆,琉璃扇一折。
“嗯。”谢今恃闷声道。
她绷紧唇线,在临篱再次踏上楼梯时问,“神仙可以下凡吗?”
临篱转身瞧她,若有若无地叹息,“随时可以。”
——
修行者击破魔界防线,魔族死伤惨重,魔尊却无暇顾及。
她对这场争斗并不关心,于她而言,所谓魔族,不过是追随她力量的众人画地为牢。
厉害的修行者结局都成了仙,厉害的魔族却不死不灭。
自以为拧成一股绳的修行者们壮志未酬,但论与她过招,还不够格。
她护着玉的一缕游魂,来到荒无人烟的峡谷中。
玉率领魔物前往荆州前,将一缕游魂寄存在她都戒指里。
原本玉留下一厚厚沓遗书,带着匕首准备五月七日去京城,让谢今恃了结自己。
但、魔界忽然来了个老和尚,光秃的脑袋,身披袈裟,在魔界十分醒目。
老和尚丝毫不掩饰自身实力,诸多魔物围观,却无一敢动手。
魔尊坐在魔宫,接待起这位道不道,佛不佛的老和尚。
和尚说,他为玉而来。
他有个偷梁换柱的法子,能帮玉瞒过老天爷。
“你想要什么?”玉问,如果和尚有天大的本事,凭什么帮她。
老和尚和蔼地说:“老衲只盼望施主的事情进展顺利。”
魔尊在一侧笑而不语,和尚看出玉的徘徊,赠予她一粒檀木圆珠子,叫她想清楚就捏碎珠子。
于是乎,在和尚取出玉的一缕命魂,寄存在魔尊的戒指里。
魂魄不全的玉,赶在衰竭前,率领魔物将荆州搅了个天翻地覆。
峡谷中,玉若隐若现的魂魄坐在巨石上,手中捏着那根魔尊从荆州捡来的木簪,表情呆滞。
魔尊记得那位叫尉迟汀的小姑娘举着这颗簪子要挟时,玉看起来十分动容。
如此看来,这东西应该和白兰有关,除了她,玉还没为谁露出过神伤之情。
两千年前,魔尊刚成为魔尊。
一批追随她的人自发建造宫殿,圈出一片土地,命名魔界,拥立她为王,尊为魔尊。
她坐在宝座上,看着殿前跪趴的一批人。
实力强盛如她,第一次切身体会权利。
千年后,魔界闯进一位仙衣道袍的修行者,大杀四方。
她杀入魔宫,白衣侵染成血衣,手执之剑还在往下沥血。
“我加入魔族,你帮我屠了武陵满门。”
魔尊嗯哼一声,她对复仇的戏码不感兴趣。
也不会为自不量力挑战强者,丢了性命的魔族讨公道。
她转身走掉,甚至没过问修行者的姓名。
直到又一千年的时间过去,修行者越爬越高,坐到她的右手边,成为她一人之下的二把手。
她才知道,原来修行者名玉。
玉的复仇的心从未熄灭,魔尊额外欣赏这点,看待她和看待其他下属截然不同。
悠悠岁月里,权利对于魔尊,已经成了包浆的,随手可以抛弃的玩物。
唯独玉,魔尊不愿亲口承认,但她们之间的关系除上下级外产生了些友谊。
俗世沉浮,举目无亲的两人间,有着不可明说的羁绊。
玉为执念,落到只剩一缕残魂,还在苦苦等候白兰虚无缥缈的答复。
而如今魔界濒临破灭,魔尊站在巨石顶眺望,思量着,她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