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仞反倒成了那个怔愣的人,他看似平静地看着李青棠,听她说每一句话,那每一句话都是控诉。李仞和叶静慈对视一眼,其余人已经不说话了,叶静慈也没了话说。
李仞干咳一声,对李青棠说:“青棠啊,你先起来,地上凉。”
是了,李青棠控诉这许久一直是在地上跪着的。
李青棠扶着榻檐起身,膝盖处传来微微痛感,双腿的麻木甚至一时间不能站稳。
“皇后,朕听青棠的话不无道理,鹰骑营是朝廷之事,还牵扯到陈州,朕自会查明,试婚女使嘛……算了,青棠不愿意,又牵扯出这么多事来,算了。”
“可是,”叶静慈顿了顿,“臣妾领旨。”
“至于她,”李仞指了指红予问李青棠,“是你自己处理还是由皇后出面?”
“皇上,臣妾……”李仞抬手打断叶静慈的话,目光自始至终只留给李青棠。
李青棠早已擦去脸上的泪,没有理会叶静慈,垂眸看一眼瘫跪地上的红予,答说:“回父皇,既然是儿臣的管家买来的,她的身契就在儿臣手里,她又说自己是红鹤庭的人,更与儿臣有关,儿臣自己处置吧。”
红予闻言浑身发抖,难以置信一般抬头仰看李青棠,叶静慈见状就势问:“她怎得怕成这样,本宫倒有些好奇公主想怎么处置她了。”
李青棠有问必答,毫不遮掩,只是言语之间几多冷漠:“回皇后娘娘,若是依着花都,青棠记得奴婢犯错,公主处置奴婢视情形而定,可杀、可关、可卖、可罚。若是依着红鹤庭的规矩,叛变者一律——杀。”
那一声“杀”轻盈地、柔柔地、震耳欲聋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叶静慈还想说话,李仞再次打断,他没有评判,起身迈两步:“你是花朝最尊贵的公主,处置奴婢的权力还是有的,你自己看着办,别让这些事乱了你的心绪,再耽误了婚事,试婚女使不必安排后一些事情可能需要变动,你在意着,别再有什么乱子就好。”
“儿臣领旨谢恩。”
“还有,你身边只有那个护卫,可方便?”
“回父皇,方便。”
“那就好,陪嫁的女使定不会少,但这两日朕不想再往你这里安排人了,你先凑合着,皇后,走吧。”
“儿臣恭送父皇、皇后娘娘。”
自始至终,红予没多说一句话,没有喊冤没有辩驳。
李青棠站在故云阁门口看着李仞一行人远去,她心里明白,李仞是故意的。至于红予,她的那句话不足以让红予完全俯首,她也做好了争辩的准备,这样的顺理成章必得是方才有人给她下了新的命令。
是谁呢?同来看戏的妃嫔?还是皇后或者……皇上?
“姑娘,回去吧。”
李青棠转身回故云阁,不忘叮嘱杜熙:“这两日千万留心,我还不欲杀红予,她配合的话尚能问出些话,”李青棠拎起裙摆上台阶,杜熙掀起帘子,“不配合也要关她一阵子,难说……”
“姑娘!”杜熙大喝一声挡在李青棠面前,身后的帘子还未落下,李青棠下意识抬手挡住下落的帘子扯着杜熙退出来,院子里的宫女太监看过来,李青棠冷声道:“来人,抬出来。”
她不能替别人背事,是她杀的她挺起胸脯认,不是她杀的她一点不想沾。
幸好帘子没落下,他们也刚走进去,这样很好,至少不用和旁人解释些有的没的。
很快有太监进到屋里,有人惊呼有人强装镇定,红予的尸体被抬出来摆在当院,头发与衣裳糟乱,很不体面,可人死都死了,体不体面的还有谁在意呢?
这是这个院子自从李青棠住进来,死的第三个女使,李青棠站在杜熙身后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她知道红予是红鹤庭的人,但不知红鹤庭是谁的人,红予所念那一点恩情也的确出自她,那时她还不信人心凉薄。
“去明华宫对凤仪女使说,有重华锦宁公主府奴婢自尽于故云阁中,尸体尚温,可来仵作查验。另外,本宫身子虚,命格弱,她死于故云阁中难免不干净,想起早些时候还有一个女使死于故云阁外那口井中,实在惊怕,拜请皇后娘娘为本宫另择居所,不胜感激。”
话吩咐下去竟无一人敢领命,李青棠不会让杜熙去,更不会自己去,她用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奴仆,心沉到底,这种时候就是奴仆尚且知道不出头求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