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来时,正赶上她往怀里揣鸡蛋。
庄雪一愣:“叶县令,你这是?”
她的声音忽然响起,叶云昭吓了一跳,瞧见是她,宛如瞧见了救星:“唉……说来话长,今晚我要坐船去京城,估摸着三五日回不来,到时候还得辛苦你来县衙帮我喂喂鸡。”
“这有什么辛苦的,你放心就是。”庄雪好奇道,“可眼下还没开春,去京城做甚?一路上只怕冷着呐。”
叶云昭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方才派出去的小衙役已经拎着风干蘑菇,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她赶忙接过,估计是王大娘白日里已经熏烤过了,捏起来比今早还要再硬实些,一路上到京城,许是不会坏。
叶云昭察觉到庄雪投来的目光,随即举起风干蘑菇,笑道:“去京城就是去卖这个的!”
*
夜深,风渐起。
夜晚行船必然寒风刺骨,叶云昭特意穿了身厚实的衣裳,鼓鼓囊囊的包裹斜系在身上,胳膊上还挎了个小竹篮。
全城幽暗,唯有码头还有点点亮光。她步履匆匆地赶至码头,白日里见过的包子婶已经站在那里了,她身旁还站着一位浑身腱子肉的汉子。
叶云昭笑着迎上去:“婶子,是我。”
包子婶也笑,指着旁边的壮汉,道:“哎呀,这个就是我男人,大牛。”
她又冲大牛道:“这个就是我今天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叫阿昭,路上一个人,你可得注意些。”
大牛憨厚一笑:“好,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云昭特鞠了个礼:“这一路就辛苦大牛叔了,阿昭万分感谢。”
她说着,掀开小竹篮上的方巾,露出里面二十多个鸡蛋,叶云昭抬手把粗布四角系上,递给包子婶:“多谢婶子,多谢大牛叔,旁的没什么可送的,这是自家母鸡下的鸡蛋,味道好着嘞,婶子拿回去吃罢。”
“你这是做甚!”见状,一天都乐呵呵的包子婶有些生气,“我是同你有眼缘才帮你的,又不是琢磨着你能送我东西才帮你!”
叶云昭把粗布包送到她手上,情真意切道:“婶子,我晓得你不为这些,可今日确确实实帮了我,这几日还得辛苦大牛叔在船上看顾我,我实在做不出理所应当的样子。况且这些鸡蛋也不值几个钱,当真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罢。”
见她还想推脱,叶云昭忙道:“你若是不收,难不成要我拿着坐船?不晓得这些生鸡蛋一路上得多折腾我,婶子你就收下罢!”
话已至此,包子婶只得收下,语气里带了几分斥责,低声道:“哪里不值几个钱,鸡蛋两个就要一文钱嘞……成,这些我就收下了,等你从京城回来,一定要来吃包子,不收钱!”
二人相视一笑,大牛叔则是在旁边笑道:“瞧瞧,瞧瞧,不晓得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人,好了,我瞧着时辰差不多快到了,先让阿……阿……”
“阿昭。”包子婶补充。
“对,先让阿昭上船罢。”
叶云昭同包子婶告别后,跟在大牛叔身后,匆匆上了船。
岳州城,陈家宅院,忽然亮起了几盏油灯。
往日出远门时,总要跟上几个小厮,行李通通收拾进木箱里。眼下陈靖山却是系了布包裹,不像如意楼的东家,倒像是他早年间来往南北学习各地饭食时的样子。
夜深人静,他特意选了这么个时间出门。
从自己的小院子到大门处,一路上蹑手蹑脚,生怕让自己那个缺心眼又八卦的哥哥发现。
一路无人,陈靖山也渐渐放下心来,可离大门一步之遥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八卦的、让人无语的:“陈靖山……大半夜你去哪?前些日子不是定好了让掌柜去京城么?怎地今日我听他说,你突然改了口,说要自己去……”
背对着他的陈靖山闭了闭眼,心一横,猛地打开大门,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一同要去京城采购特殊香料的小厮们早已登船,需要的木箱也抬了上去。
月高升,亥时三刻。
船老大提声喊:“开——船——”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河面如镜。叶云昭站在甲班上,心跳如鼓,不知京城一遭会有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