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主动暴露任何事情。”
文落诗依旧没回答。
意识到不对,长晓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那个……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文落诗怯生生走上前来,面色上带着些许尴尬,“那个跑出城的人,是我朋友。”
长晓一惊。
“她就是最近要找我的那个朋友,叫司夜。”
长晓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
“后面追她的那群人里,不少我也都认识,全是松烟阁的人。”
文落诗上前一步,抓住长晓的胳膊,把还沉浸在惊讶中的他快速拉下楼:“边走边说,我怕司夜出事。”
于是,两人一路沿着主街,行至北城门处。
说实话,他们两个都没这么憋屈过,白白拥有两身强到出众的法力,偏偏使不出来,从他们住的酒楼去到北城门,真的只能用四条腿走过去。长晓在途中还不死心,掐着手指念决式了一次,发现连他也使不出任何飞行或移动的术法。
他甚至在想,等回去之后,定要改改日月城的这个阵法,或者想办法完善完善,不然关键时候太耽误事。
好在,文落诗边走边给他讲松烟阁的情况,让他不至于心头烦闷。
而且这姑娘说着说着,自然而然把他的左臂挽过去了。此刻她两只手软绵绵塔在他的左臂上,而她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做出了这个亲昵的举动。
那时候长晓又想,其实不改阵法也行。而且,这条路最好再长一些。
文落诗确实完全没意识到。她满脑子都是松烟阁的事情,整整讲了一路。
松烟阁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特殊到甚至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完全。松烟是墨的一种称呼,而这个地方,大概相当于一个文字写作机构,上至朝堂奏折或板正骈文、下至市井小说或没什么营养的几行酸涩词句,什么都能写。
当然,松烟阁里的人有分工,有人负责书写,有人负责审稿,有人负责润色等等。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所写的文字,均是别人定制的。也就是说,这里可以理解为一个大型商铺,售卖的商品是文字,而你只需要付钱,他们保证给你写好。
当然,也可以点名就要某个人写的文字,毕竟接了这么多单生意,作者出了名是很正常的事情。
文落诗的那个朋友,司夜,就还算个小有名气的。至少,要是有人想要代写文字,慕名找来松烟阁,那司夜这个名字就应该在这位客人的备选名单之内。
松烟阁在这些年里,几乎从未收到过负面反馈,只要出手,必是精品中的精品,是一个极强的存在,甚至有些令人发指。这里属于是没听说过的人可能完全不知道,但听说过的人一定发自内心感到震撼的那种存在。
长晓倒是很熟悉松烟阁这个名字。
毕竟,松烟阁这种具有“代写文章”功能的机构,一定会在每届科考的时候成为香饽饽。对于常年动笔的人来说,科考押题,或者提前写好万金油的文章,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这个松烟阁是近百年里刚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在此之前,也从未有人想过世间能有这种机构。也就是说,纵观千万年的历史,从来没有人想过还能用这种方式在春闱中舞弊。
于是,刚听说松烟阁的存在那一年,整个朝廷都惊了,所有官员一时间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魔宫特意颁布了一条法令,要求所有参加科考之人不允许与松烟阁或其它类似代笔机构有任何程度上的牵扯,否则不仅仅是必定落榜,还要严惩。
所以,听到文落诗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长晓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现在听她一遍一遍提,认真讲着这里的故事,他只能强忍着,不让嘴角抽得太明显。
——这条法令是他亲自制定的,当年这事给他烦得焦头烂额,一连摔碎了好几个杯子,他能不知道这个地方吗?
不过,对于这个法令,松烟阁表示万般配合,特意派人与魔宫建立联系,保证每届科考之时严查松烟阁内部有没有人接类似的单子。这些年下来,合作得算是十分顺利。
但文落诗讲的当然不是这些。她讲的都是松烟阁的一些民间的事情,比如阁里的人员构成,接过什么有意思的单子,是个怎么样的经营模式之类的。
说到一半,眼看着北城门就在眼前,文落诗忽然意识到什么,顺理成章松开了长晓的胳膊,站定,疑惑抬头:“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反馈都没有啊?”
长晓见她把手臂收回得这么自然,有些纳闷,却尽力保持自然道:“我点头了,你刚刚那个姿势可能看不到。”
文落诗眨眨眼睛:“哦,对,你跟我说过,你其实很是话少。”
长晓笑了笑,拍拍她脑袋:“快走,很快就到了。”
文落诗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双眼睁大,瞳孔骤缩。
“怎么了?”
“我刚意识到,你应该很了解松烟阁,用不着我来解释。我……我一时忘了,说了这么多。”
“当然不是,”此刻,两人走到城门之下,长晓的声音如玉般温润,涌入文落诗的耳畔,“你说的这些,都是别人不知道的细节,我以前完全不了解。”
虽然不知道这话是安慰还是真心的,但文落诗心里至少松了一口气。她刚刚一直在复盘自己说了什么,有没有过多废话,现在松下口气,她思绪放缓,忽然意识到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她刚刚,是不是,那个,抓长晓的胳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