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残酷的,许多个人在政治野心家的眼里只是不断变化的数字而已。
就像库克,就像恩斯特,就像所有死去的人最后也只成为了轻飘飘的一个消息。
李斯突然明白,要解决的东西从来不是汉尼拔,而是战争。
如果没有战争,没有被无辜屠杀的平民,没有破碎的家庭,没有流亡的士兵,就不会有后来的汉尼拔。
汉尼拔·莱克特也只是战争遗留下来的永久创伤之一。
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后,李斯却越来越迷茫了。
“汉尼拔呀……今天的课程结束了。”
李斯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更喜欢说英语而不是其它语言。
他们在远离战争的地方度过了整整三年,李斯逐渐学会了那些他不曾懂过的麻烦外语,他也完全接替了库克的职务。
李斯现在可以很好地分辨干柴和半干的柴火了,而且斧头劈下去的时候正中木头的中心。他的弩弓也用得相当纯熟,可以在浓密的林子里射下扑闪翅膀的野鸡。
那匹和库克、和他都相熟的马在第二个年头冻死了,食物不算太紧缺,但也很难挖下那么大一个坑放下这匹马。
李斯只把它的头留下来做成了标本。
“斯兰特先生,你的眼睛怎么总是如此忧郁?”汉尼拔说,他已经不是那年的小男孩了,他或许有五英尺多,站起来的时候只稍微比李斯矮一小截。
看着他,李斯不受控制地想起他们初见时汉尼拔的样子,更难以抑制地联想到汉尼拔以后的模样。
“有时候,未必什么事都一定要追寻出一个答案的。有时候所谓的答案就是没有任何答案,你能明白吗?汉尼拔?”李斯回答,他突然很想像以前那样摸摸这个男孩充满好奇心的小脑瓜,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出这样的举动。
“下课吧。”
“可能是病变导致的……”汉尼拔学了不少外科知识,因为他进步得实在太快,李斯又没有别的东西好去教他。
他们一起做了马的标本,算是第一场解剖实践。汉尼拔管它叫库克,库克先前骑马的时候,也会叫它“我的库克”。
现在这个标本就放在客厅的楼梯下面,有时候莱克特伯爵路过时会感慨地摸摸它头上打过蜡油的鬃毛,就像它还活着时那样。而米莎会跳起来够它的下巴,她还太小,对死亡的概念并不深刻。
每当李斯看见她的时候,眼里同时看见的是她死亡的结局。现在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将要在某刻幻灭的虚影。
忧郁吗?
或许是吧。
李斯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时代的阵痛领悟得如此刻这样清晰。
个人的微薄的命运在时代洪流下显得不堪一击。
可他却无法做得更多了。
“你去叫米莎来,她上次的法语作业是你辅导的吧?你得让她先试着自己独立完成,哎,教小孩不能这样教的。”李斯转移了话题,他合上课本,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天气,就算是出了太阳,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