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呢?”严先生端着杯晾好的茶走过来,撸了一把刘巍思微微汗湿的额发。已经六月了,血气方刚的小孩总是热乎乎的,风扇对着吹也不顶用。
刘巍思盘腿坐在地上,茶几上放着一沓书稿,头也不抬:“遂平的校对稿。”
“遂平校了什么?”
“吴伟业的诗,”刘巍思终于抬了头,歪头撑着脸,“他说让我给他看看,可是我也不懂看这个呀,就知道挑错别字。”
严先生笑了笑:“这是他们文献学的活儿,你偏科得很,当然不会!”
“老师又在嫌弃我!”
严先生看着他,满眼慈爱。这个夏天仿佛格外炎热,高温耗尽了他的精力,让他头一回感觉到自己衰老了。可是他眼前这个小孩还没有着落。
“巍思。”
“嗯?老师叫我干什么?”
“你也别成日闷着看书了,什么时候出去走走?”
刘巍思满不在乎:“有什么好走的啊?我都走了多少年了!再说了,让大师兄知道了,又要骂我。”
大师兄虽然毕业几年了,可积威甚重,时常一个电话打到家里,就能吓得刘巍思尿裤子。
严先生心想真是个小闷葫芦,一点别的意思也不懂:“老师是说,你干点别的事情啊,你整天就会读书,读成书呆子了。比方说,你去交几个新朋友,谈个对象,你大师兄总不能拦着你。再说了,他现在忙着申请硕导,哪里有空管你?”
刘巍思腹诽,他忙着离婚还差不多。
不过大师兄的家事他也是不敢插嘴的,便不说了。
严先生寻思着,小孩子不开窍,还得他助推一把,于是道:“其实咱们师门里头也有女孩子,巍思,你觉得小芙好不好?”
“老师!”刘巍思大叫起来,“您不要乱点鸳鸯谱!”
“你不喜欢小芙?那今年新招的硕士里有一个女孩子,到时候你去看看。”
“老师!人家是来读书的,不是来谈对象的!”刘巍思要抓狂了,干嘛平白无故开始讲这些?
严先生撇撇嘴:“书要读,对象也要谈啊,难不成你一辈子不成家?咱们师门里你没有喜欢的,你去你纪老师那里看看,那个叫肖晚亭的小姑娘长得也很秀气,昭阳说她很乖……”
“老师!”刘巍思满脸无奈,“我自己心里有数!”
“老师是怕你没数!当年老师这么大的时候……”
“已经有你严铮师兄了,”刘巍思学着老师的语气,“你严铮师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成家了……老师,我耳朵要起茧子了!”
严先生哭笑不得:“好好好,不说你了,你这个样子,老师是等不到人叫我一声师爷咯!”说着,端着茶起身到阳台看花去了。
刘巍思看着老师的背影,花白的短发像一个刺猬滚进了他的心,一瞬间有些刺痛,可是末了还是摇摇头,对象这种事就是急不来啊,遂平不也没有?
庄遂平最近脑子里可没有别的事,自从上次在老师家里听到老师要想办法让他留下来,他就压力骤增,天天闷在图书馆里看书写文章,上个月刚搞好的校对稿,立刻就拿去给刘巍思看,让刘巍思给他提意见。
然而刘巍思给回来的只是修改了少数错别字的原样书稿:“遂平,你太为难我了,我真不懂这个,你就拿去给纪老师看嘛!”
庄遂平当然要给纪慎看,可他就是担心书稿有太多错误让老师生气,才请刘巍思帮忙的。看同窗这样说,他也不大好意思:“对不起啊,占用你的时间了。”
“哎,不是这么说,我只是告诉你,我确实没帮上忙,你别怪我就好了。”
庄遂平摇了摇头:“我拿去给老师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