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常理开了辆公园摆渡车,找到了落汤小鱼。
“赶紧去给我洗澡,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别生病!”
常理嫌弃地把人塞回房间:“不然,等明天凌一过来,还以为我专挑了他不在的时候收拾你呢。”
季少虞拉住了即将掩上的门,探出头来:“他明天来吗?”
“对啊!”常理说,“后天就比赛了,他明天还不来是准备让我开飞机去请吗?”
季少虞嘿嘿笑了两声。
湿漉漉的小脸上弯起的眼睛亮亮的,也跟被雨水洗过似的好看。
“快去洗澡!”
“好!”
季少虞没有那么听话。
听见凌一明天就要来,他赶紧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江大文化衫。
“嗯,用还衣服做开场白还不错!”
季少虞捋了捋头发,轻咳一声,单手叉腰,把衣服了出去,冷酷道:“还给你。”
等等,会不会太凶了啊?
季少虞换了个姿势,两条腿站得规规矩矩地,双手把衣服递过去:“谢谢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
不行,他也很久没理我了,这样显得好奇怪。
换了好几个开场白,叠得工整的衣服也被揉皱。无奈,季少虞坐在地板上开始重新叠。
有点丑叠得。
“没关系吧,凌一应该不会嫌弃。”
季少虞捧着衣服,出神地想着,接着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冷得厉害,才想起赶紧洗澡。
外感来得又急又烈。
半夜,体温烧起来了。
袁教练这次没来,常理哪里会照顾人,还是赞助商金贵的百万宝贝。
“季少虞,你别死啊!”
“……”
救护车上的医护:?
到了医院,常理到没忘告诉他们季少虞有一大堆过敏的东西。
他先是把负责沈建与他们接洽的助理、苏青青发来的PDF点开,递了过去。
护士还以为是小题大做的家长,看了眼,很快被三两下拉不到的过敏事项所震惊,喊来了值班护士长。
常理见状也赶紧摇人,一通电话打给了苏青青。
“那个苏小姐,不好意思现在……”
“他吃了什么?!肾上腺素在他那只定制的爱马仕医疗箱里,拿出来,扎他!”
苏青青丝毫没有半夜被吵醒的怒火,只有年薪百万的专业。
很快,常理将电话交给了护士长。
常理的兵荒马乱,在两位职业素养极佳的女士手中很快平定。
护士长将手机还给他时,满眼都是男人不管事儿的嫌弃。
常理连连道谢。
季少虞再睁眼,已回到了酒店房间。
“醒了?”护士刚给他拔掉针头,按住了他的手背,“感觉好点了吗?”
季少虞点头,喝了点水,又测了次口腔体温。温度下去了。
喝了中药,皱着脸漱口。
沈建在南华私立医院的医护在隔壁住了下来,每隔两小时给他量体温做记录,以及提醒他喝水吃药。
季少虞同他们道了谢,换好衣服,去南华文理球场训练。
“你怎么来了?”常理吐出哨子,“回去休息。”
昨晚,在得到诊断只是着凉感冒发烧后,常理松了口气,觉得他们是有点小题大做。
没想到,苏青青在电话里给他讲了个小故事:
“他们有次在撒哈拉的危机模拟课,孩子们需要在突发绑架勒索案件中演练,依靠自己能力和犯罪分子周旋自救。”
常理: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儿过家家玩这么大吗?
“季少虞那时候十岁,在沙漠里逃跑时中暑了。当时也有老师觉得不是大事,让他接着跑,结果跑进了医院。你知道那个人最后去什么地方了吗?”
常理:“去,去什么地方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去了公立小学当老师。”
“……”
常理不想去带人厌狗嫌的小学生,果断拒绝了季少虞的入队请求。
季少虞不愿意,他要是回酒店就见不到凌一了。
凌一肯定不愿意去他的房间找他。
如果他不再制造机会,下次见到凌一就只能再等一个月。
不行不行,他会很伤心的。
最后,二人折中。
季少虞可以留下,说自己在旁边晒太阳,但决不能对外宣称自己在参加训练。
于是,一整天,他都在苦涩的中药和张嘴量体温中度过,等着那个会走进球场的高大身影。
等了好久好久,还是没等到。
“不好意思啊。”季少虞捧着保温杯里的中药,“还要麻烦你们一趟趟跑。”
护士诚恳道:“我们都很开心,只用照顾您一个病人,并且还有五万块的奖金。”
“嗯,那还行。”季少虞点头。
他继续等凌一。
坐在看台上,西斜的太阳光照得季少虞的发丝黝黑发亮,在风中飘扬的喷泉。因在吃橘子,脸颊有些鼓,线条流畅,皮肤白净,引来了南华文理路过男男女女的目光。
打发人有些费嗓子,本来就在咳的他干脆换了个地方等人。
“什么?凌队不来了?”
“是啊,常理说的,来不了了。”
季少虞愣在原地,大眼睛忽然变得沉甸甸的,睁不开,只能垂下。
入夜,又烧了起来。
房间里的消毒水味开始霸占他仅剩的一只通气鼻孔的使用权。
平躺着难受,侧躺着也难受。
最后,他还是选择侧躺,挂着吊针的左手搭在弯曲的大腿上。这个姿势,可以让空落落的心感到短暂的落地。
背对着门,盯着窗帘间的缝隙,月光好像变冷了些。
季少虞想回家了。
不能比赛,凌一也不在,在这里只会给人添麻烦。
越是这么想就越难过。
明明,明明他是想要对凌一好,为什么却会伤害到凌一,还有他自己。季少虞不明白。
昏昏沉沉的,季少虞终于睡着了。
“咔哒——”
门把手拧开的声音很轻。
他睡得浅,听见声儿就醒了。他哑着嗓子,对身后说:“留置针也要拔掉吗?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没有声音。
季少虞猜护士应该已经出去了,很快又闭上眼。
迷迷糊糊间,他听了有极其微弱的脚步声靠近床边,旋即,眼前的月光被什么遮住,只剩下暗暗的黑。
他没有力气睁眼,困、难受。放在枕头上的左手,因为吊针的关系凉凉的,所以当温热的呼吸声扑上来,指尖很快瑟缩了下。
大概是幻觉。季少虞没有睁眼。
直到,熟悉的、温热的掌心慢慢覆上的他手背,他才从脑热中意识到什么。
“怎么生病了?”
凌一的声音很轻,似乎这不是个问题,只是自言自语。
手好凉。
凌一放下左肩的包带,抬起手,握住他发凉的指尖,两只手紧紧地、温柔地握着他。
不是幻觉,是凌一。
季少虞睁开眼望向他。
不是不来吗,不是不理自己吗,为什么还会在这里?最好永永远远都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点都不想见到凌一。
可能是生病,一定是因为生病,没有任何征兆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眼泪落在高挺山根,如一泓泉水,折射出的光,晃得人眼睛酸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