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林非要送余邵荣和慧慧回家，余邵荣说不用，他要带慧慧去理发呢，高小林立即抽风似地说要请他俩，余邵荣一寻思，得了，也别叫高小林请了，慧慧兜里还有钱，正好把哥们仨一起给请了。
“对，”慧慧脸红得很，说话都不利索：“高小……林哥我请你们，我有钱！”
理发花不了多久，但还是回去隔着门帘冲慧慧爷爷吼了一嗓子，老头还嚷嚷着干嘛花那冤枉钱，他有剪子，就能剪。
这一回余邵荣没随便路边找家馆子，而是雇了人力三轮车，哥姐仨一起又去了贸易中心。本县最大最出名的发廊就在这，余邵荣问过别人了，消费是高，但手艺也确实比其他的野鸡店铺好出一百来倍。
来这里不光为理发，也为离体育用品店近，余邵荣能顺手去买俩书包。
老实说，余邵荣跟慧慧这样浑身运动服的人走进装潢漂亮的发廊看起来真的很蠢，红围巾虽然没进过这样高档次的理发店，但他打扮得中规中矩，表现得也还算得体。理发师大概是把他当成了金主，一个劲地夸他好看，要给他推荐发型，余邵荣跟慧慧倒是被晾在了一边。
长久以来积累的穷酸气息就像慧慧脑袋上枯黄的头发一样容易分辨，没人会认错。
理发三十块，慧慧对自己那一头缺乏营养而枯黄的头发不满意，余邵荣稍微一寻思，让人干脆帮她染黑得了，反正不怕毒死，想怎么折腾都行。
余邵荣的头发本来也不算长，女理发师仔细帮他修出了个干练的寸头，线条很硬朗，照镜子看着很英气，余邵荣非常满意。
高小林说他妈每次带他去理发店都只让理发师给他理圆寸，这回总算有机会自己做决定，红着脸要理发师给他理电视里香港人那样的时尚“毛寸”。理发师也算见多识广，捣鼓了半天还真给他弄出颗毛茸茸的脑袋，高小林浓眉大眼龇着虎牙笑的样子又帅气又可爱。
慧慧染头发还要一会儿，余邵荣让高小林陪她，自己想去买俩书包，但红围巾不听话，执意要跟余邵荣一起。
一起就一起呗，余邵荣也不介意，小跑着到体育用品店买东西。老板还没忘记他，打招呼打得格外热情。余邵荣找到两款大小合适的运动背包以后各要了两个，老板乐呵呵收钱，临了告诉余邵荣如果他想玩足球或者篮球就免费送余邵荣颗顶好的。
余邵荣就这么拎着装四个书包的纸袋，抱着一枚篮球回了发廊。
如果慧慧不是穿着运动衣，而是穿着小鸟依人的裙子，余邵荣觉得理发师一定会给她剪比较可爱的女生发型，然而她穿的是呆板的运动服，浑身上下黑漆漆，理发师也只有给她前面留刘海，后面扎起高高的马尾。
……跟余邵荣期望的不一样，但也还凑活吧，起码够精神，够干练。
他俩注定跟潮流无缘。
高小林坚持把余邵荣跟慧慧送到家才自己回家。
慧慧拎两个书包进门的时候独腿老汉正在煮面，正要亮着嗓子开骂，抬头却呆住了。
“你是谁家的闺女？”
“爷爷，我是慧慧！”
“嚯！……”老汉眼睛瞪老大，手在旁边摸索了半天都没摸到双拐。
“余邵荣买衣服，便宜，顺便也给我买的。”
“嗯，大减价，处理货，”余邵荣站在门口睁眼说瞎话：“店快关了，给钱就卖。”
“你哪来的钱？”老汉问我。
“我家的你问啥？我妈说可不能告诉别人！”余邵荣一脸戒备。
“你！”老头给余邵荣把话赌回去，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确实是‘别人’。
“爷爷我饿了。”慧慧推搡她爷爷要吃东西。
“喔喔，我给你舀，”老头一边找碗筷，一边回头看余邵荣：“你也进来一起吃。”
“不了，我还得喂我的羊羔。”余邵荣挥挥手就回自己家。
余邵荣还正给羊羔喂奶慧慧就跑过来了，端着碗，一边吃，一边看余邵荣。
“我觉得我爷爷快死了。”慧慧说。
“啊？”余邵荣转身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啊。”慧慧嚼着饭，口齿不清地指指自己隐约发出苍白光芒的眼睛。她对那种奇特状态的操控比余邵荣更加熟练和精确，持续的时间也比余邵荣长出不止一倍，这很让余邵荣费解。
“没那么快吧，”余邵荣回忆了下：“你爷爷应该到咱们五年级才会死。”
“不是吧！”慧慧歪着脑袋皱眉思考，大概算不清他们离五年级还有多久。
“是啊！”余邵荣觉得这个他应该不会记错。
不晓得慧慧是觉得她爷爷该早点死，还是不该那么早就丧命，总之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没再提有关她爷爷的事，就闷着脑袋吃饭。
余邵荣大概能猜到，她在她爷爷身上看到了很不好的情况，但余邵荣对此抱乐观态度，以前没人干预的情况下独腿老汉都安然活到他五年级，没道理现在老汉的孙女拥有普通人所没有的神奇力量，反而死得比之前快。
“你放心，我还有一份生命之源，能让快死的小羊羔活蹦乱跳，给他吊命不在话下。”
“嗯。”慧慧含糊不清地答应。
没多久，拄着双拐的老头就过来了，巴在门口也不进来，就隔着门缝看俩孩子。
余邵荣知道他想说什么，最近慧慧一得空就往他家蹿，栓都栓不住，独腿老汉心里急了。
余邵荣也不先开口，就斜眼看他，眼神里满是：“我他妈才七岁，我能干什么你不放心的？”
皱巴巴的老脸给余邵荣盯得不自在，心虚似把脸偏到一边。
“爷爷你别卡着门口啊，风都冲进来了，冷！”慧慧吃完饭了，把碗筷塞老头手里：“嘿嘿给我拿过去。”一边说，一边往外推她爷爷。
“你们待会儿干啥？”老头赖着不想走。
“写作业。”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