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牵起张良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觉到自己有力的心跳。
“我行走江湖,凭的是一个‘义’字,我这条命是你张良给的,六年前匆匆分别来不及报答,如今竟能相见,哪有不来保全你的道理?”项伯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跟我走,项羽那里我来说服,我保证,只要我项伯在,从今往后荣华富贵,你……”
“啪嚓”又是一声。
阳厉简直恨不得自己当场晕过去,谁能告诉自己这里的气氛为什么那么诡异啊!
刘邦手里又一颗果子被捏碎成渣,尸体零零碎碎地落到地上。
他若无其事地再次掏出手帕来擦手。
张良听完沉吟半晌,再抬头时,似乎已经想通其中利害,脸上已经带着欣喜:“项兄大恩,良无以为报。”
项伯看他的脸,一时间竟没能说出话来。
除开项伯匆匆看的那几眼,两人见面已经是六年前,虽然长相未变,张良给人的感觉确实几乎换了一个人。
张良如今生活得似乎很好,如果说他是白玉,那他现在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温润光泽,仿佛长久都被人珍重握于手中。
不再锋利,不再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安心与柔和。
这双吸引人的眼睛也是如此,甚至当他从下往上望着自己,眼里有光芒闪动,项伯能看见他眼角微红。
是这双眼睛本就如此,还是要哭?
项伯悄然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抬手,想为他拭泪。
可惜下一秒,张良恰巧往后退了退,被握于项伯胸口的手往上,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认真:“项兄胸怀义气,如此情况仍不忘承诺,子房佩服。但恕良直言,如若我直接跟着项兄离开,反而对不住项兄赤忱了!”
“子房何出此言?”
“实不相瞒,于乱世之中行走,危机四伏,我的命本就为刘邦所救,吾王又派我协助刘邦,为其出谋划策,”张良眼眸低垂,十分低落,然而项伯并不能看发现他其实全身紧绷,仿佛孤注一掷般紧张,“我要是不声不响地走了,陷恩人生死不顾,弃王上命令不从,此乃不忠、不义之人!”
项伯闻言,忽然懂了问题的重要性,神色肃穆。
“为人臣者不忠,为人弟者不义,就算苟活于世,享千万家财,与死又有何区别?”张良偏过头,再次咳嗽起来。
“无妨!子房!”项伯连忙道,“不如你先去与刘邦说明,也算为他尽了最后的心力。”
张良回头与他对视,终于绽放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项兄若能允许我告诫刘兄,自然再好不过。”
项伯坐在里面等,张良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只见偷听的两人在几米外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旁边还莫名其妙的一股瓜果味。
张良抱着手站在旁边,等刘邦自己低下头来找他,双手承上一颗果子。
“你们都听见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张良咬了一口细细嚼,“这步是沛公走错了,但叛徒我们却也没抓完。”
“不一定是项羽安插的叛徒,也有可能是有人临时倒戈。”刘邦看着张良咬下第二口,脸绷得紧,“我们怎么办?”
“若是交战,能抵挡项羽么?”张良看一眼满脸后悔认错的刘邦,把果子啃干净了。
“……不能。”
“明日项羽便要发兵,如今能见项羽的只有项伯,必须在他身上做文章。项伯讲究一个‘义’字,义字打头,做什么都行。”张良说,短促笑了一下,“沛公,这恰巧是你擅长的。”
刘邦与他相视片刻,火急火燎的紧张心情,像是被泉水柔和冲刷,终于是慢慢放下了。
“阿厉,赶紧去拿酒肉来。”刘邦转头吩咐道。
一旁没听懂的阳厉一边迈开腿一边疑惑:“什么时候了还要喝酒?”
“小孩子懂些什么?大人要陪酒了。”
阳厉嘁声跑开了。
“害不害怕?”张良走过来握他的手,“弄不好,明日就只能殉情了。”
刘邦回握:“这些俏皮话可不像你。”
张良嘴角扬出一点弧度:“我害怕。”
下一刻,刘邦上半身倾过来,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伴着淡淡的酒味,刘邦的肩膀坚实有力,两人的剧烈心跳渐渐重合,血液压进四肢百骸。
“不害怕。”刘邦说,“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