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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叶将早朝上的事告诉风雪鸢时,她正看着颜褚带来的信和从李铁铁铺搜出来的东西。
风雪鸢难得的平静,对死去的八千条生命的叹息,对曲萧和痛苦的感同身受,对贺华亭之流的憎恨,还有对顺帝好大喜功的无奈,万千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网牢牢地捆住了她的心。
“公主?您没事吧?小曲将军跟您说了什么?”
风雪鸢这才回过神来,吩咐道:“拿纸笔来,我给萧和哥哥回信。”
风雪鸢眉头紧皱,一直到写满了两张纸,才抬起头来对何叶说道:“萧和哥哥竟然说想和我一起归隐山林。”
何叶不解地问道:“小曲将军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奴婢觉得他是那种心里有家国有百姓的人,虽然有时候也觉得他这样挺累的,可奴婢觉得他跟曲将军是一样的,宁愿被天下人冤枉,也不会负天下人。”
“在战场上看着兄弟们被敌人捅刀子,在朝堂上又要被自己人捅刀子,他心里怎能不难受?”
“那公主您是怎么劝小曲将军的啊,如今陛下下旨命他十日之内攻下大齐两郡,他现在真的是前后都是悬崖,左右都是死了。”何叶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话怕是又要引起风雪鸢伤心,连忙拍了自己的嘴几下,“呸呸呸,奴婢失言了。”
风雪鸢只是淡淡地说道:“何叶,你听说过二母争子的故事吗?”
何叶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风雪鸢突然扯到了这么远。
“从前有两个妇人,皆说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是自己的孩子。众人也辨不出两个妇人孰真孰假,便上了公堂。公堂之上,府衙便让两个妇人分别拉着孩子的两只胳膊,说谁抢到了孩子,孩子便归谁。然后一方松手了,另一方便抢到了孩子。可府衙却把孩子判给了松手的妇人。”
“这是为何?”
“两个妇人拽着孩子的胳膊,一使劲孩子便疼了。亲生的母亲听见孩子哭不忍心让孩子受痛,所以才放了手。”
何叶若有所思地看向风雪鸢,风雪鸢解释道:“两国征战,何尝不像这两个妇人争孩子?都说自己爱民如子,若真是爱民如子,怎么能听见百姓叫苦连天沙场遍地哀嚎而无动于衷呢?哪怕只有一方放手,百姓也能少受些苦啊。”
何叶说道:“奴婢自小被百草堂收养,自然是看不惯南风和大齐的所作所为,可堂主也时常教导奴婢说,凡事都有两面,绝不是非黑即白就能说清的。单单就忠义二字,又该当何解呢?”
“是啊,这些灰色的东西圣人都说不明白,”风雪鸢也明白这个道理,“眼下萧和哥哥才是最难受的,君不仁,难道他就能不忠不义吗?父不慈,孩子就能不孝吗?”
风雪鸢说着,陷入了沉思。
何叶问道:“公主,这包袱要收起来吗?”
风雪鸢看着那包袱想了一会说:“这里面是阳庭一家铁铺的账簿,还有一块太子府的令牌,事关重大,一定要收好,不能被木贵妃发现了。至于这东西怎么用…咱们还得慎之又慎啊。”
“公主,您还记得奴婢跟您说过,只有让木贵妃再犯个大错,才能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我记得,可这些东西……何叶,你先把这些东西埋在院里的那棵梨树下,千万不要让人看见。”
“是,公主。”
一连几日风雪鸢都闭门不出,木贵妃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看着就到了赛马的日子,椋苗向木贵妃进言道:“娘娘,今日赛马,是个除掉风雪鸢的好时机……”
“不可,若是她死了,陛下难免会彻查,她身边的几个心腹也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让她身败名裂名誉扫地,到时候不管她说什么,陛下都不会相信了……”
八月初一,天朗气清。
玉林苑乃皇宫北边的一处皇家马场,圈养着顺帝收集的各种名贵马种。平日里,也就只有风雪鸢会来这遛她那匹白马,今日,各宫嫔妃和各家夫人小姐花枝招展地全都聚集在了这里,好生热闹。
女宾席上,贺皇后一身金丝楠苏绣凤穿牡丹的凤袍衬得她神采奕奕光彩夺目,风雪霁倒是穿的素净,其余人等皆落座在贺皇后与风雪霁两侧,有心宽体胖的韩国公孙女韩柔菁,还有木贵妃母家侄女木云川等人,可谓美人千面,皆悦于目。
谈笑间,顺帝来到了玉林苑,众人忙起身跪拜。
顺帝抬了抬手,笑着说道:“平身吧,今日赛马,一是为庆祝阳庭大捷,二是为阳庭的将士助威。各位一定不要有所保留,拔得头筹者,朕重重有赏!”顺帝四处看了看,找到了风雪鸢,“鸢儿,你是今日唯一一位上场的女郎,可一定要让大家看看,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才是。”
“是,父皇,儿臣定不辱命。”
顺帝拍手道:“好!那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