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说的。”
“我以神明的名义起誓,我绝对不会战死。我可不像你,天天奔着死门冲,脑子轴得不行。”
不知为何,闻霄听了这话,觉得怪怪的,可她细品半天,倒也没什么。
两个人在城墙上就这样抱了许久,谁也不愿提出松开。可长久下去,闻霄站得腰酸了。
祝煜察觉到怀中姑娘的别扭,干脆将她扛起来,放到城墙上。
城下是一片军营,黄帐子连绵如海。闻霄坐在墙头,能看到轻飘飘几朵云下,苟延残喘的那轮日。
“唔……想听八卦吗?”祝煜站在她面前抱臂而立,有了城墙垫屁股,她终于和祝煜一个高度上了。
一听八卦,闻霄两眼放光,“谁的?”
“你们那一屋子开庆功宴的,没几个光棍。”
“真的?我看诸君年纪有老有少啊。”
“和年纪有什么关系。首先是那个谷宥,单身多年没绯闻,叶琳守寡就不能算了吧。兰和豫、宋袖、令姐……”
祝煜竟然开始正儿八经一个一个数,数了半天满满一屋子人,竟然只有十一个光棍!
连十一这个数字,都光秃秃的。
祝煜补充道:“哦对,还有你。”
闻霄难堪道:“这很奇怪吗?不对,你也还在打光棍啊!”
祝煜摇摇头,“不同地方不同风俗,对于你们或许不奇怪,我们京畿人成婚都早。想我还没领职务,相亲的门槛就被踏破了。当然我家也不是谁都能来的,我自然也一个没去相见。”
“这样啊,那你还挺……有贞操的。”闻霄嘴角抽了抽。
祝煜突然郑重且严肃道:“我们联军到了年纪都安排相亲,尽快成家。因此我也是看你们这一屋子光棍怪愁人的。”
闻霄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什么意思?你还兼顾着做小红娘?”
上下打量祝煜这副模样,没什么喜气,倒是看气质冰冻三尺能毁十桩婚事。
祝煜手脚莫名开始僵硬不自然起来,道:“红娘个锤子。我是说,我想帮你们解决一下相亲困难。”
“啊?”
祝煜顿了顿,突然卸了佩刀,长身恭敬一拜。他是个倨傲狂妄的,从来行礼歪七扭八不标准,这次却身子压得很低。
一直被精心照护的佩刀被郑重捧在手上,日光为刀鞘挂上一捆金色的晕。
祝煜字字珍重道:“闻侯敬上,自当年玉津一面,纵世事无常,风雨兼程,我执念未移。往昔是我唐突,爱之一字难悟,可我想如果我学会了爱你,是不是也算爱了世人?”
他从未如此认真过,以至于闻霄陷入了深深的朦胧中。她大概猜出祝煜要做什么了,心里酸涩不止,四周又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她就想掉进河水里的一颗石头。她看着祝煜的眼神,那冰冷的人双眼原来也可以有温情和炽热。
“今日我诚心求娶,不贪富贵,不图仕途,不共生死,不羡白头。惟盼今朝,同心绾结,你……可能知晓我的心意?”
祝煜似是十分的紧张,他数着自己的心跳,看着地上城墙的砖纹,因迟迟等不到闻霄的答复感到心急如焚。
是自己写得太文绉绉了,他的君侯没看懂吗?
不应该啊,自己这点子墨水,闻霄还能看不懂,那玉津这官考也太水了吧……
祝煜干脆眼一闭心一横,“跟我成亲吧!别当光棍了!”
柔软的日光下,祝煜躬身奉刀,始终在等一个答案。
闻霄想起那时她身处圜狱,被身上的伤折磨得几欲崩溃。她盼望着有人能捞她一把,只要不是捞她去死,做什么都行。
她拼尽一切争取了天裁,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等待。
终于,那日在黑暗之中,一束光照亮了圜狱,伴着小王絮絮叨叨的碎碎念,那个人推开了圜狱的门。他轻轻抬手,毫不留情的用灯一探,却成了牢狱大难中闻霄唯一的光明。
为什么不共生死、不羡白头?她一定要生死与共,白头偕老的。
“祝小花。”
闻霄的声音颤得厉害。
祝煜缓缓抬起头,从他的眼中,闻霄看到了爱慕。就像自己其实全心全意爱慕着这个人一样,他也忠贞地爱慕着自己。无论身份,无论人生起伏,他们是平等的。
甚至不需要互相依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闻霄笑着道:“好。”
“就这样?”
“就这样。”闻霄用力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
祝煜道:“我以为你要说一长串话。”
“哪来那么多迂腐的臭毛病。”
闻霄起身小跳下来,豪爽地接过了刀,“既然你想听,我就说一些罢。我许诺你,我与你河山作证,永以为好,两心相同。”
祝煜似乎还在懵得状态,等他回过神来,一把搂住闻霄的腰,将她抱了起来转圈圈。
“好好好……”
衣带被转得飘飞起来,祝煜身上的甲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像是被世上万千柔软的风裹挟,闻霄被转得头晕眼花,笑问眼前人,“你在好什么?”
祝煜爽朗地大笑道:“好什么?哪都好!”